岁月就像是一条长河，无数的记忆闪烁在长河之中，晶莹如细沙，璀璨似珍珠。
这对于雪铃兰而言，并非是形容，而是近乎与意识层面的现象。
在她昏睡的那段时间里，无数浸润至脑海的记忆，便像是长河涌入山河，或涓涓细流，或汹涌澎湃。
前者倒还好些，每每如后者，便会让她在睡梦中都沁出一身冷汗。
也是那时，她窥见了那纯白女子历经九个纪元的记忆。
随着那名站在世界树下的灰袍男子的死去，雪的心也随之死去，即便世界意志本不应该拥有人类的情感，但雪铃兰依旧能够体悟到那名纯白女子的绝望。
她无比的渴望再一次见到那名灰袍男子，那位自她‘诞生’伊始，便一直守护着她的世界守护者。
那名男子叫‘影’。
回想着那无尽巨树之下，绝美纯白的女子与那俊朗的灰袍男子相互依偎的画面，即便是雪铃兰也觉得无比美丽。
一树璀璨，飘零的落叶都是天地间至为晶莹的碧翠，落在两人的肩膀，点缀了一抹生机，形成了一幅袅袅画卷。
在睡梦中，雪铃兰看着那幅极美的画卷，体会到了雪不舍的情绪，就像是天地间的众生，就像是人类。
或许从那时开始，她便已经不再是她。
或许从爱上影主的那一刻开始，雪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世界意志。
而影主陨落的那一刻，雪也犯下了无比巨大的错误。
也因为那个再也无法挽回的错误，被拉哈伯趁机利用，造成了天地间最为可怕的劫难。
在那之后，便是无尽的悔意与寻找。
那名纯白的女子不停的在沉睡与苏醒中，想要与曾经那魂牵梦萦的灰袍男子重逢，于是便追寻了九个纪元。
或许有重逢，或许无缘见。
但无论那一次，那名纯白女子都没有真正与曾经那人见面，即便是雪也不曾真正知晓，影主是否能够真正的复活呢？
一切的一切，在雪铃兰的脑海中闪烁着，就像是沉淀在岁月里，透着难以言喻的悸动与缅怀。
直到，她与封天言的相逢。
一瞬间，雪铃兰以为她便是雪，而封天言就是影主，她为两人的重逢而感动，为两人的相遇而欣喜。
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她重新睁开眼眸之时，映入她眼眸的却并非是雪与影主，亦不是那亘古纪元的任何身影。
而是封天言，他熬着一碗青菜粥，那是她曾经最喜欢给封天言熬的粥。
那一刻，雪铃兰不由得扬起了嘴角，也无比的确定了一件事情。
或许她永远也斩不断与雪的因系，或许封天言永远也无法摆脱所谓影主的因果，但终究是不同的。
她不是雪，封天言也绝对不是那个影主。
“我们就是我们自己，并非传承了旁人的记忆与因果，就成了那个人。”
记忆本就可以复制，身体也不过是暂时的驱壳
“我认为天言大人是天言大人，所以他便是天言大人，而我也就是雪铃兰了。”
我是谁，一直都是一个无比复杂且无奈的问题。
但在雪铃兰看来，大抵不过如此。
如果她继承了雪的记忆，便是雪了，有人继承了雪铃兰的记忆，那人便是雪铃兰吗？
如果那人是雪铃兰，她又是谁？
‘我’的存在其实并不取决于自己，而是取决于自己对他人的认知之后，那份认知所产生的反馈。
‘我’究竟是谁，不过取决于‘我’所留给世间的因果与造成所有影响的总和，而那份总和的所有认知所产生的反馈，便是‘我’。
“就像我认为你是可儿，而可儿觉得我是雪铃兰，所以我必然不是雪。”
听着雪铃兰的言语，天地间有些寂静，即便是那本在沸腾的诡异冰海，也没有造成多少声响。
克里丝塔静静的看着雪铃兰，夜色的眼眸中不禁微缓。
“那么你确实不是她。”
这话有些多余，但却又如同不可缺少的结论。
这一刻，即便是封天言与王小三也极有感触，隐隐开悟，心中也多了许多慨然的情绪。
其实那个困扰雪铃兰的问题，并不仅仅是雪铃兰的问题，亦是封天言与王小三的问题。
只是他们暂时还没有找到答案，所以即便听到雪铃兰的答案，依旧有些不太理解，但却总是多了些思路。
或许他们一直都在困扰的问题，也并不是那个让他们担心的问题？
但这终究是以后的问题。
目前而言，眼前的事情尚且悬而未决。
众人抬头看着克里丝塔，能够看到她依旧有些不舍与刻意的决绝，那夜色的眼眸中透着些难以言喻的哀伤。
但即便如此，克里丝塔依旧没有回到众人身边，亦没有撤去阵法的打算。
天地间有些安静，有些悲伤，更多的还是幽暗。
那无数幽暗光荧所汇聚的阵法，依旧在不停的撕裂天穹，将天穹之外的虚境引进来，破开了世界的屏障。
那无尽的虚境之中，一只巨硕的眼瞳也静静的盯着下方，将整个冰岛的每一处角落都印刻在虹膜里。
它自然发现了封天言等人，已经明白这些人是来阻止那名操控阵法的少女的人类们。
那么它自然不能让他们破坏它的好事。
于是在尽可能不伤及克里丝塔以及那处阵法的情况下，这只巨硕的眼瞳也顷刻间降临了无数力量，那些力量将一个个奇异渘诡的邪魔送入此方天地。
顷刻间，无数幽暗气泡从天穹缝隙落下，就像是一颗颗幽暗的珍珠，然后在虚空中爆裂开来，顷刻间整片天地弥漫着邪佞的恶意。
雪铃兰没有去看那些邪魔，与众人一样担忧的看着克里丝塔。
虽然他们此行是来阻止阵法，想办法修复天穹并剿灭邪魔，但而今见到克里丝塔，自然想要先将伙伴带回来，这种愿望在每个人心中都印刻着。
“如果可能的话，可儿……你愿意回来吗？”
雪铃兰的声音有些哀求，但更多的还是思念与温柔，就像是过往相处的时光，她们其实早已经是最好的朋友。
克里丝塔幽幽的看着天空，回想着过去的一幕幕。
无论是那些温馨的、美好的、幸福的……
亦或者悲伤的、绝望的、痛苦的……
无数记忆浮现在脑海中，但终究如同天上那些幽暗的珍珠，在无尽的光荧中绽破，继而消逝不见。
“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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