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了许久，玛利亚才缓过气来，接过老者递来的热水，少女双手握着杯子重新坐在椅子上，神情疲累无比。
无比剧烈的头痛过后，她记忆起了很多东西，神情却越加的自嘲，不禁摇着头。
等待玛利亚稍微好转，又过了些时候，老者才弓着身询问，神情依旧不变，只是视线多了几分打量的意思。
“小姐，您的眼睛？”
“废了。”她偏了偏头，回答。
玛利亚很清楚，托斯卡纳作为奥地利征战常胜的元帅，周围列国声名显赫的强大魔道者，若是寻一些拙劣的谎言欺骗他实在是会显得自己过于愚蠢，所以她倒是照实回答。
至于之后怎样，自然便是双方重新的计量与考虑。
随着少女轻言完毕，房间内的气氛一瞬间冷冽了下来，托斯卡纳微微握着双拳，凝视着玛利亚，不知在想些什么。
玛利亚则是幽幽的喝着热水，在等待着托斯卡纳的决断，只是神情却并不慌张。
许久，老者弓了弓身子，依旧表示着他的臣服，玛利亚则是偏着头，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托斯卡纳爷爷，如今的我可失去了‘眼睛’未必还能像十年前承诺的那般，实现您的愿望。”
这是只有玛利亚与托斯卡纳才知道的事情，十年前的那场本应将少女处死的火刑，权倾朝野的奥地利兵马大元帅，被称为战场雄狮的托斯卡纳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将她保了下来。
这在众人看来是极其不划算的一笔买卖。得罪了众多权贵，保下一位刚刚失去母妃极其家族势力靠山的废弃王女，这实在是太过愚昧的行为。
加之从未有人听说够托斯卡纳与玛利亚母妃那系家族有任何权利或是人情牵扯，那时所有人都当老者只是一时意气，做了桩自以为‘正义’的蠢事。
但是却从未有人想过，未尝不是年幼的玛利亚说动了托斯卡纳，正如同她能够看穿世间绝大多数的真实，所以她自然知晓这名老者的毕生期寄与追求。
待她羽翼丰满，她能够为托斯卡纳实现愿望。而这位权倾至极的老者，所需要做的也只是在她成长起来之前，为她护道。
而这利益交换的关键的考量与保障，从一开始便是少女的‘眼睛’。
托斯卡纳作为权倾朝野，实力高深的魔道者，自然明白，拥有此等天赋的少女恐怕未来成就决然不再‘君王血脉’之下，甚至更高。
那或许是他摸爬滚打一生，在黑暗与血腥的泥沼中混迹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既然如此，老者也便干脆的将他所无法实现的愿望寄托在了玛利亚身上，期寄少女得以帮助实现。作为交换，他隐退了一线政坛，成为了她的管家，作为她最大的助力。
“如今的小姐，不止有眼睛。”托斯卡纳顿了顿，沉声回答。
虽然如今的玛利亚失去了眼睛，但她的成长一直被老者看在眼中，这名天资绝伦的少女，恐怕即便失去了眼睛，成就依旧不可限量。
想来她应该依旧能实现自己的愿望，托斯卡纳这般想着，不过年纪已近垂暮的他依旧不禁多想了一些，微微自嘲。
如果……这名少女全然失去了与自己交易的实力与资格，自己又会那般选择呢？
自己看着她成长十年已经将近十年，记得十年前第一次将她救下时，她在火刑架上还是那般弱小，枯瘦的就像是流民中快要饿死的小孩。
如今的她，已经这么大了。每每去找那个亚特拉斯家的坏小子的时候还让他有些忧心。虽然他也知道这名少女的心智绝对不是会被花言巧语所诓骗。但那种嫁女儿的微妙心情，却还是让垂暮之年的他些许唏嘘。
无儿无女的托斯卡纳视线中少有的露出一抹看向孩子的柔情，有些暗自感叹岁月不饶人。
说不定陪在她身边，等她帮自己实现欲望什么的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然成为了一个借口。
说不定自己只是想听那一声‘托斯卡纳爷爷’？
坐在椅子上轻轻抿着热水的玛利亚自然察觉到了托斯卡纳情绪的变化，手中的水杯微动。
“谢谢您，托斯卡纳爷爷。”她再度抿着水，说的很小声。一旁的老者也只当没听见，替她整理着桌上的文件。
一时间房间内再度无话，安静的有些微妙。
无论是玛利亚还是托斯卡纳，两人都是久经政坛的人物，无论是巧舌如簧的言语，还是利益情报的交换，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所以像是如今这般无甚言语，反倒是有些奇怪。
许久，等托斯卡纳整理完文件，才再度开口。
“对了，小姐您吩咐过，等那姜家嫡女离开之后通知您一声。”托斯卡纳这才想起玛利亚不久之前的吩咐。
“但您为何总是刻意躲着她？”
那名来自华夏四大圣族的月白襦裙的少女，在来到贝尔法斯特学院之前，就被玛利亚盯上了，只是老者不明白，从未有过交集的两名少女，为何会有所交互？
根据托斯卡纳的情报，玛利亚甚至不可能有机会与姜芯雨见过一面。
听到老者岔开话题，玛利亚也想聊上几句再做打算，毕竟如今的她失去眼睛，想来要稳住国内政坛，然后插手一些更大的‘问题’，困难会大得多。
毕竟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天才，即便少女有着相当程度的自信，但却也有着一定限度。
只是玛利亚没有想到的是，托斯卡纳竟然将话题转折到了这一方面，竟然是关于那名姜家女的话题。
少女幽幽的放下了杯子，显然在托斯卡纳提到姜芯雨之后，她的心情不算太好。
之前她便一直有所预感，明明一面未曾见过，不知为何打从心底厌烦着那个来自东方的姜家女。
所以在预料到王小三可能被姜芯雨找麻烦时，她也只是差遣托斯卡纳出手，在姜芯雨在贝尔法斯特学院的时间内，她甚至没有去王小三那里一次，尽可能的在规避她，不愿见面。
如今随着眼睛废弃，玛利亚更是‘回忆’起了一些亘古久远的记忆碎片，那是来自于某个和她类似的存在。
或者说，那就是某个时间节点的她自己，只是若非眼睛消亡，连她都记忆不起来。
“因为看见那野莺儿让人心烦，不想见她。”回忆起来第二纪元往事的玛利亚终于明白，为何之前自己没有记忆时，灵魂中也依旧对于‘姜芯雨’这个存在感到不舒服的原因了。
看见她，真真的让人心烦。玛利亚狠狠的再度握着杯子，险些将瓷杯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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