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即便阿米莉亚能够听到世间的哭声，难以压抑自身的垂怜之心，但她依旧觉得道理就应该是道理。
正如同她能够听见所有人的心殇，那儒雅青年亦是如此。
即便至今，阿米莉亚依旧不知道那儒雅青年是何身份，甚至与东皇婉儿不同，连对方的真名也不曾知晓，只是因东皇婉儿的称呼，才知道那儒雅青年的名字里有个‘圣’字。
但这些并不妨碍她能够判断出某些事情，比如多年前那场诸神黄昏的暗杀，她与他的偶遇，便让她倾心在意。
个中理由，想来即便是那儒雅青年也未曾想明白，因为这是只有阿米莉亚自身才知晓的事情。
她在意他，并非是因为所谓的英雄救美，也并非是因为之后山洞所发生的一系列暧、昧事故造成的心动效应，只是极其单纯的一个理由。
她能够听见他的哭声。
就如同她能够听见所有人的哭声一般，她能够清晰的听到儒雅青年心底的哭声。
也许他整日的面容都带着淡雅的笑，但阿米莉亚却知道，他的心中从未笑过，尤其是每逢他畔河祭奠之时，心中的泪如同泣血般鲜红，让她一同感到无限的悲伤。
这是阿米莉亚从未体味过的悲伤，亦是从未从世间任何一处听见过的悲伤。
就好像是光芒万丈的太阳，在为这个世界散发全部的光芒之时，人们偷偷取走了它的燃心，将太阳最宝贵的东西在地上无限制的践踏。
他曾经为了这个世界付出了一切，等待的最终却只有陷入深渊的泥沼。
阿米莉亚很清晰的知道，那儒雅青年并非是觉得不公在怨恨，并非是觉得不忿在报复，他只是想要取回一些东西，取回一些他不愿意在给予这个世界的东西。
那原本就是他比生命更加贵重的东西，却被人们卑鄙的窃取，践踏在深渊泥泞里面。
阿米莉亚虽然并不清楚因果究竟为何，却能够‘倾听’到儒雅青年心底的声音，听见那时常泣血的感情。
所以她知道，即便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错的，但对他自己而言，却又似乎没有任何错误。
因为他所有的举动，只是为了取回本就属于他的，却被世人偷走的东西。
“是啊，这是道理。”听到阿米莉亚所言，玛利亚亦是轻声感慨。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但
“如果是他杀了人呢？”玛利亚略顿，认真的问道。
此刻的玛利亚无比的认真，即便她的双眸不可视，却依旧有着某种坚定的意志。
自然，阿米莉亚知道玛利亚问的是谁，所以她沉默了一会儿。
对呀，即便他是为了取回自己的东西，也终究是做了很多错事儿。
这些阿米莉亚很清楚，只是她从来无法去约束他的行为，无法去劝诫他不做些什么，因为这些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清风徐来，水波微滟，落雪河的水光映的极是灿烂，无论是满山的碧翠，还是奇诡的山峰，都呈现的如同微纹中的水墨画，模糊中透着几分气势。
“我说了，道理就是道理，对谁都一样。”阿米莉亚沉默了许久，如此回应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对谁也好，对何事儿也好，道理终究是道理。
听到阿米莉亚的话，一旁隐约知晓内情的王小三则沉默了更久。
这一刻，他大概是明白玛利亚与克里丝塔为何会觉得这位爱尔兰少女了不起了，因为她是真的这般觉得，真的能够这般去想去说去做。
“不过……总的有个顺序。”说着，阿米莉亚又是颇有些犹豫，但气度未曾减弱。
事有先后，债有早晚，这也是道理。
听到阿米莉亚这一句，玛利亚则是眉毛微动，虽无法反驳，却也不敢符合。
如果那儒雅青年真的是第四纪元那位，等到他讨回所有的帐，恐怕这天下便再无账目可算，所有的帐与债，便就全都乱了。
道理是那么个道理，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阿米莉亚没有在与玛利亚说些什么，她本就是来阻止大英帝国联军的，既然此战打不起来，她便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稍作道别之后，她便由艾伯特护送回国，毕竟她此刻的身体确实极是虚弱。
没有谁问为何阿米莉亚选择相信姐夫艾伯特，也没有在此刻拜托哥哥黑王子，因为这个问题实在太蠢。
便是连黑王子自己，也仅仅只是回到军前，整治军队，准备班师回朝。仿佛丝毫没有在此见过王妹阿米莉亚一般。
至于姞月影又与玛利亚随意聊了几句，便和雪冥心离去了。她们没有与黑王子和路西法同路，似乎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等到这一切了结，也终归不过半日观景，看夕阳斜下，余晖交映在落雪河上，映着颇有些残破的山河，竟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王小三沉默不语，玛利亚亦是如此，两人相拥着，在河畔歇着。
“她确实很了不起。”
因无甚话题，王小三再度回想起不久之前，那爱尔兰少女的话语。
道理就是道理，对谁都是一样。
想来她是在知道那儒雅青年做过些什么之后，才会说出这话，但能够这般去说去想，却已经让人值得敬佩了。
因为王小三自认，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如果有一天，有人去向他的重要之人讨债，恐怕他自己真的很难去明辨是非，一定判个曲直。
就像是姜芯雨，就像是玛利亚，甚至布伦达也好，王小三知道，她们都杀过很多的人，那些人中绝对不可能全是坏人，甚至会有……
王小三没有在想下去，也懒得去想。因为他知道，恐怕即便知道很多事情的曲直，人终究是会因感情行事，有时便会不讲道理。
正因为己身如此，方才明白那认为道理就是道理的爱尔兰少女有多了不起。
只是，有些佩服是有些佩服，王小三终究无法去学会她的道理。
“是啊，阿米莉亚小姐真的很了不起。”玛利亚符合道，手却不自觉的揽住了王小三的腰。
“但我却没她那么了不起，永远也不会像她那么了不起。”
玛利亚手中搂着的力度更紧了些，仿佛即便天崩地裂，世间会死很多人，也绝无可能成为她放手的理由。
道理是那个道理，但自己还是舍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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