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到来的是四大圣族之中的风族，只是不同于其他三族族主带队，风族前来的却是他们的主母。
这名雪裙宫装的清美女子未曾施粉黛，装束都极是清简，她踏着悠然的步子，似乎世间万事也扰不了她的从容，哪怕此时闯下弥天大祸的是她的儿子。
姜雪曼所带领的风族子弟到不是很多，只有十数名，相对其他三族的战力子弟，反倒是侍女居多，看上去战力少的可怜。
她也并未像是他人一般坐着轿子，而是带领着身后的十数名侍女漫步走着，就像是游览着百重青山，赏玩那苍山叠翠。
只是当她临至此地，见到已然前来的东皇轻眉时，才微微点了头算是致意。
“倒是你来了？”东皇轻眉睡眼惺忪的声音甜腻，却像是颇有些不满。
“那该谁来？”姜雪曼微微扬起嘴角，似笑非笑着，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亦或者，年纪大了，她本就是懒得去想很多事情了。
“是啊，离天大哥就算来了也还不如不来。”东皇轻眉也是轻笑了一声。
不过风族主事者无论是来的那位族主大人，还是这位主母，总归都是些能顶上事儿的。
随之东皇轻眉努了努嘴，就像是在抱怨姜雪曼生了个好儿子，让她自己去处理。
姜雪曼点头算是见礼，便也没有在多说，径直走向了封天言。
此间事情，她自然在路上便已经收到消息，倒也不需多问几句，毕竟在如何说，在如何问，该头疼的终究会头疼。
等到这名雪裙宫装妇人走到封天言身前，空气似乎一瞬间凝固了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此刻，就连一旁的王小三与姜芯雨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想来最为难的是封天言。
百善终是孝为先
封天言又如何敢对母亲姜雪曼动手，若是她真有意杀雪铃兰，青年自是不敢伤她。
只是……
“娘亲。”
封天言沉声轻唤，而后跪倒在了地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天地皆是不能折，唯跪父母矣。
青年就这般跪在了姜雪曼前行的路上，意志言明，丝毫未有动摇。
就如同他之前拦住所有人一般，若是有人想杀雪铃兰，那便一定会承受他怒涛般的愤怒。
但若是至亲……他既然无法动手，那至少就让自己死在那挚爱的少女前面吧。
这是封天言早已经承诺过的
未来的万般劫难，两人一定携伴而行，苍天大地，亘古苍穹，不离不弃。
姜雪曼止步，看着低头跪在身前的孩儿，竟也是怔了一怔，她默然数息，不知劝些什么好。
何苦如此？
过来人亦是明苦之人，她无需问。
“说说吧，你想怎样？”姜雪曼止步，随言问道。
厚土之上，封天言执手之礼，言意决然。
“我想让她活下去。”他抬起头说。
“我会和铃兰远离这里，就像是以前一样……”
封天言说完，发现嗓子中竟是有几分苦涩。没想到当年所承诺的言语，今日看来竟这般可怜。
“那你们为何要回来啊？”姜雪曼不禁嗤笑着，眼眸之中是几分痛惜。
若是你们不回来，在那异国他乡，自己与丈夫终归能够压住几分面情，不至于闹到如此。
即便是回来，这只小狐狸又为何会出现在四大圣族的祖地？
究竟是何人做了这般手脚？趁着这只小狐狸归来之际，将她半废了丢来这虎狼之地？
封天言痛苦臻默，姜雪曼则是幽幽一叹，不禁摇头。
“有些事情，假装不知道便不知道了。但有些事情既然知道了，终归是要给个交代的。”她说。
姜雪曼自然明白，若是封天言等人一直未归，她与风离天自然能压下很多事情，‘假装’不知道很多事情，众多族人鞭长莫及，也是无足道哉。
但如今既然封天言与雪铃兰回来了，偏偏这只小狐狸还如此虚弱的出现在了四大圣族的祖地，如同引颈就戮，这还如何能假装不知？
有些事情，见了世人，放在明面，总是要给个交代的。
此时，事情已经闹得四大圣族中沸沸扬扬，她作为风族主母，自然是需要给四大圣族数十万族民一个交代。
这个交代最好的处理，也不外乎就是孩儿被妖狐所惑，而今迷途知返，‘协助’圣族斩杀妖狐，以此明志。
将所有的仇恨引在那小狐狸的身上，再将她杀死，这才是如今最简单，且不会引起族内动乱的方法。
姜雪曼知道，东皇轻眉知道，姬玄天知道，很多人都知道……但更多人不知道，所以这种‘简单做法’无疑是向那‘更多人’解释的最佳办法。
年少时，姜雪曼总以为自己能一剑屠戮百庄，无情更甚鬼神，潇洒天涯陌路，岁月不惜几何。
但如今年纪大了，顾虑的事情多了，她也是需要考虑很多事情，比如四大圣族的团结，比如众多底层族人的想法，因为若是一个不甚，便会引起动荡，一点动荡，底层便会死很多人。
她再也不是很多年前那个执剑杀伐对错，快意恩仇江湖的姜家魔女，因为她被岁月磨砺成长，明晓了权衡。
这些年，诛心之事又何尝没有做过。
明知很多事情是错的，明知很多事情是对的，但却是身不由己。
有些事情，即便是错的，但能够少死些人。有些事情即便是对的，但会引起大动乱，会死太多的人。
那时，对与错便不是那么重要了。
许久的沉默，封天言终是有些难言，希望再为雪铃兰求下一线生机。
“娘亲，铃兰从来便无错。”他说，就像是他之前说过的一般，雪铃兰从来便没有伤害过四大圣族任何一人，她不应该承担这份苦难，四大圣族也没有人再有资格让她承受这份苦难。
“我知道。”妇人轻言，竟是让所有人一怔。
“同样，孩儿觉得四年半前那数千人殒命，有诸多疑点，或许并非铃兰之母所为。”
关于此，封天言亦是曾经与雪铃兰叛逃出族时调查过，况且依照雪铃兰之言，那般慈爱妇人，不可能做出那等歹毒之事，此处定有误会。
“我知道。”
姜雪曼的声音有些沉，这些事儿封天言这些年能够看出来，他们这些年又何尝分析不出来？
听到姜雪曼第二次同样的回答，封天言则是有些发怔，不明白为何母亲已然知晓这些，却依旧选择错的路。
“那您为何……”
“我知道！可是他们不知道！”姜雪曼打断了封天言的话，指着那些欲对雪铃兰喊打喊杀之人，指着姬玄天，指着外围的万里青山外那数十万四大圣族族民！
“就算他们知道，那有能如何！”
就像是她所言，即便她隐约能够明晓一切又如何？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
即便翻案又如何，九天幻灵狐与四大圣族死去的人都不会复生，两族的怨恨已然不死不休，一方的火种尚未熄灭，便会无限的引起另一方的猜忌与恐惧！
即便她知晓一切又如何，四大圣族数十万子民，他们又如何知晓，就算知晓他们会放过一只可能危害他们生命的妖狐吗？又如何能够平息猜疑恐惧的心！
若是自己等人不能在今日灭杀妖狐，引起那些有心人的煽动与阴谋策，那将是一场大动乱！
即便及时压制，处理，解决，仅仅只是发生一场小动乱，以数十万人的基数来看，也会死上千百人。
“如今有一个杀一人，便能免于一场动乱的选择，免于千百人死去的麻烦，小言，你来告诉为娘应如何选择。”
立场不同，对或者错，有时候真的不是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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