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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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离的视野被攀上来的黑藤切断了,周围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让她十分紧张,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如何——她生怕自己再堕入刚刚与世隔绝的那片空茫。

四周响起了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语。

有声音传来,这让未离安心了些,但她同时也担心又会面临刚刚红色假面那样的心灵拷问。

——她没有把握自己会一直坚定下去。

她终于有时间细细思考,开始整理自己在融入光核之时与其他精神体共享到的一些信息。

在被带入离界之前,她曾经擅自组合的那些“异界简史”,的确有一部分与这些信息相吻合:

被称为“鹟长老”的,的确曾经是“最高统治者”;“权能者”和便于层级体系,也的确出自他之手。

但是,就像她所知道的梓篱的情况与实际有偏差一样,她对鹟长老的观点也有太多的偏差。

与未离眼中“暴君”的形象相悖,鹟长老在大多数离界人眼里,是将离界从混乱的原始杀戮状态解救出来的英雄。除却创世神话以外,离界所有的传说,都在鹟长老的出现之后;对多数离界人来说,鹟长老是“历史”的开端。

“历史”开始之前,也就是在“吞噬”本身是法则而不是暴行的时期,鹟长老的杀戮并不能被看做“罪行”。当他终于成为了独一的强者,几乎将离界所有生命都化为自己的力量储备的时候,他就像灭世后再创世的神灵一样,开始改造离界。

他为离界建立起了一些基本规则,阻止了毫无限制的相互蚕食,将杀戮控制在一个平衡之中。比如,区分“捕猎区”和“禁猎区”,划分出狩猎场的区域,只要在此区域以外,人们就不用太过担心被强者吞噬。

八座圣殿和八座祭塔,是鹟长老积年累月亲自做出的监视网,几乎可以覆盖到离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从主神木处取回八名新进入的灵魂,并将自己的力量均分给他们,希望他们可以协助他保持整个离界的平衡;然而,为了不让这八人产生可能会打破平衡的野心,他在他们的精神主核上设置了永远无法打破的“禁锁”。

被套上禁锁的两个生命体之间无法相互吞噬,甚至光是气韵的接触就会有湮灭的危险。同时,禁锁也是一个限制器,它将宿主的力量规限在某一个量值上。禁锁的宿主,永远不可能变得比设下禁锁的主人更强。

而除了这八位特殊的人之外,进入狩猎场掠取力量之后留下的一部分强者,只有在圣殿获得了神主的肯定,才可以被分配一部分神主的力量,成为“权能者”——他们也会被各自的神主设下禁锁。

成为权能者意味着,除非有神主的允许,否则不能再吞噬任何力量;但与此同时,他们的禁锁也保证了他们不会被其他权能者吞噬。不想成为权能者,又厌倦了杀戮的强者们,往往最终都选择了在主神木附近休眠。

“权能者”与“神主”的真正区别,并不在于是否直接掌管圣殿和祭塔,而是在于是否直接分有鹟长老的原初力量。对于继承了鹟长老的力量这一点,八位神主均引以为豪。

鹟长老创下的平衡,直到“灾变”为止,都十分稳定。在灾变之前不久,鹟长老消失了身影,八位神主无论如何都感知不到他的存在;因此,所有人都猜测,长老一定是厌倦了,选择了休眠。

灾变的原因众说纷纭,其中有一个说法,就是有人惊扰了休眠之地,让包括鹟长老力量在内的所有精神能量失控了,才导致了那场几乎毁掉了半个离界的灾难。

灾变之后,天空岩林显现,致使离界对世界的理解发生了剧烈的变动。

逍所讲的创世神话,据说是来自数位自林墓树海苏醒的远古祖先。他们很久之前就有过这些说法,只是,只有在灾变发生之后,人们亲眼看到了天空,才开始重新相信他们的言语。

未被波及的四座圣殿——其殿、渠殿、伊殿、余殿——的四位神主赶到三座被毁的圣殿时,三处中心区域已经成为了连他们都无法进入的领域,三座圣殿原本的神主也消失了踪影。

汝殿是邻近天空岩林的圣殿中唯一没有被毁的一座,它的神主“泷”,却并未幸免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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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离正在回忆和拼接着所有的信息,尽量不让这些信息受自己的先见影响。

然而,这些信息还是不足以让她理解刚才看到的情景。

正当她发现思路断了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未离的耳边响起:

“你是刚刚鸢神主身边的那位容器从者?”

看来,这光核之中窃窃私语的、暗暗抽泣的、沉默不语的众多灵魂当中,终于有人想要来直接和她沟通了。

“我……”未离刚想否认“从者”这个身份,却犹豫了一下,想起之前梓篱和逍对这个问题的含混掩饰,便中途改了口,“嗯……是的,我叫未离……不过我还不太清楚状况……”

面前忽然亮了一下,幽暗闪烁如同烛光;烛光的面积逐渐扩大,一个老人的形象显现了出来。那是位老奶奶,很像未离之前在医院时对面床位的那个老人。

“这样子披个形象说话,你们合界人才会习惯些吧?”

老人微笑着。

未离点了点头,虽然她不知道老人是不是能“看见”她的动作。她很想问老人,鸢为什么被其他神主攻击?天祭究竟是什么?

老人像是能够读懂她的心思,耐心地说道:

“你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说不定过不久,我就会升到黑核里去,那时候你想问,都来不及了。”

未离觉得这话非常悲伤。其实未离很想问问老人她为何会甘愿成为“祭品”,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先问了关键的问题。这些问题的答案,不知为什么,她不想从梓篱或者鸢口中听到……可能她也隐隐觉得,不可能从梓篱或者鸢那里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另外四位神主要攻击鸢……呃,‘鸢神主’?他们究竟误会了什么?”

“误会?”

老人的表情很惊讶。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是误会?”

未离一时语塞。她意识到自己先入为主地把一切和鸢对立的人都当做了“故事”里的“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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