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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我的人生一直在被他操控着吗？”
未离听了，显得很局促，而闵军却和蔼地笑了笑：
“傻孩子，我怎么可能没想过这些问题？只不过，如果纠结‘操控’这回事，就该钻牛角尖出不来了。本质上每个人都被周围的环境操控着不是吗？后来我想通了，即使引导者是他，做出决定的仍是我自己。既然目前我很满意这种互惠互利，或者说难听点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那就先这样，至于以后万一不满了，再走一步说一步吧。”
“……嗯。”
楼下隐约有门铃声响起，未离望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
“闵老师，我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
“你想问什么？”
“梓篱上次和我说，如果我想去那边，得先告诉您和她，而不是直接告诉叶渊……对吗？为什么要通过您才行？”
“你是不是又想多了？你除了通过我，还有什么途径能主动联系到他们？”
“……也是……”虽然未离还是想到了边上那栋安装了连接通道的房子。
“你想去离界了？”
“啊现在先不，等我准备好的……可是他还会允许我去吗？我现在……还有什么用处？既然汝殿祭塔的功能已经恢复了……我去那里，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闵军又笑了，他走到门前握住把手，回头对未离说：“放心，肯定会的。你这是还不知道那孩子的玩儿性有多大。”
未离没搭腔，不可思议地跟着他走出了门。——什么？闵老师管鸢叫……“那孩子”？又或者他指的是梓篱？？咦？？？
“今天学得怎么样？闵老师说你有进步了吗？”
“哪儿有那么快……”
未离无奈地把书包扔到椅子上，整个人半躺着窝到沙发里。这几天密集地和闵军闵笙打交道，她觉得她那本来就少得可怜的社交能量都被掏空了，恐怕还欠费了不少，一句话也不想说。
“画得高兴吗？”
“……嗯。”
“那就好，”梅莲溪似乎松了一口气，“晚饭想吃什么？”
“随便。”
吃过晚饭之后，未离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站到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把藏在柜顶几本漫画下面的篱书抽了出来。
这几天她每天都会强迫症似的隔一会儿就翻开它，看它的内容有没有“刷新”，就像是在追一个更新不稳定的网文。翻开之后，她发现渐渐有字迹浮现了出来，马上把门插上插销——她可不想让妈妈看见之后盘问起这本奇怪的书——抱着它坐到电脑桌前面，按下主机和屏幕的启动键。
这书还真的被写成了“小百科”，只不过冒出的“条目”顺序都没有什么逻辑。不知道它是和梓篱的意识相连接的，还是它本身就是离界里像是宗教宣传小册子一样的东西？未离每次都先一字不落地把它们敲到电脑里，再仔细阅读。今天的“词条”是“猎场”，字数很少，不一会儿就录入进了文档，而且比前几天看到的要好懂得多。
【猎场】
“圣殿与圣殿之间，划有一片界限明显的方形区域，作为普通人增强力量和神主遴选新的权能者的场地。猎场以相邻的两座圣殿之名并列来命名，如“君汝猎场”、“伊渠猎场”。猎场有界限分明的数层嵌套状区域，最外层最安全、对攻击的管束最多、不允许下杀手；倒数第二里层最为残酷；最中心是筛选的顶峰，到达中心者有资格得到猎场相邻二殿任一神主的召见、有权利选择其一；若神主决意授予其名字，则该人将成为新晋的权能者。”
未离轻轻地翻到下一页，果然，等了一会儿也再没有内容出现。她合上书，迟疑了一小会儿，又用右手扳开了皮质的封底，露出最后一页。
书的最后一页和其他页都不同，不是羊皮卷风格，而更像是现代的优质铜版纸；上面有些淡蓝色毫无规律地四处晕染开来，就像是一个水彩画初学者画出的天空，单调而无立体感。
——只要我写上一个字……
门外传来了响动，她利索地合上书，爬上凳子将它藏回了原处。
她迅速地换好睡衣，走到门前拉开插销，看见妈妈一脸尴尬地站在门外。
“插门干什么呀？”
“我换衣服呢。”
“这孩子，这屋里只有你和我，怕什么的……”
“我去刷牙洗脸了。”
未离说完，就近走到厕所洗手池旁边，又关上了门。
门外的毛玻璃上映着未离闪动的影子。梅莲溪盯着它发了一会儿呆，缓缓地垂下眼睑，低头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未离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身处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上，狂风呼啸着从她身边掠过，把她的脸颊擦得生疼。
她用手捂住脸颊，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厚厚的毛绒手套，身上也裹得像只北极熊一样，除了裸露在外的脸部以外，都很是暖和。
张目四望，看到的也都只是白晃晃的一片，刺目的银白色让人感觉有点晕眩，她赶紧闭了一会儿眼睛。
——梦？可是我完全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远处的地面不断隆起，堆积起来的雪就像涨潮一样向她涌了过来，一堵白色的墙越摞越高，越过了她的头顶，又降落在她的身旁和后方。
巨大的雪片从围住她的穹顶上慢悠悠地飘落，最后和地上的晶莹融为一体。她就像被一只雪做的碗扣在了下面一样，这只雪碗的一角，还有一个窗子大小的缺口。
“听说你歇了几天，就又有了来这里的兴致？”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未离吓了一跳，她转身看去，一只黑猫坐在她的身后，左耳有一撮雪白的毛，放在这明晃晃的背景里，乍一看就像是耳朵被剪了一个口子，让她想到高中校园里几只被强行抓去做了绝育的猫咪。
“……小黛？……啊不对……是……鸢……？”
猫儿咧嘴笑了，笑得让未离联想到爱丽丝漫游仙境里的那只柴郡猫。她把厚厚的大衣又向脖颈处拉紧了一些。
“这里是离界吗？我是怎么过来的？”
“我不是说过，入口远远不止一个，”黑猫伸展了一下身子，翘着尾巴走向穹庐的那处缺口，“快出来，这个空间再缩小，你的意识会被压回去的。”
未离这才注意到，“雪屋”仍在逐渐缩小，速度越来越快；她赶忙跟着它从那个缺口爬了出去。
“门”外是一个冰雪构成的殿堂，脚下是一层精心打磨过一般的冰面，清晰地映照着她的面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