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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离大概明白了枫想要传达出来的大概思路。
在合界，鸢是通过直接用精神信号影响人们的头脑，来影响合界的事件发展；这是一种迂回措施，他本人并没有直接接触‘物质’或参与‘事件’。
那么，同理，在离界，未离若想影响自己原本无法直接接触和感知的“气韵”与“精神能量”，就必须通过一种类似的迂回方式。
她将要学习的，正是这种迂回措施的实行办法。
未离正在等待枫进一步解释该如何实现这个思路，忽然，一声遥远但仍旧刺耳的啸叫传了过来，未离浑身都僵住了，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
屋子还是原样，什么也没有改变。那个让她十分在意的挂着围帘的床铺也没有一点动静。
她转回来，但还是不安心，又反复回头看了两遍。
“别在意，”枫轻轻地敲了敲椅子的靠背，“常有的事。”
这时候，逍忽然表现出一种很不符合他一贯作风的忧虑，拉住未离，语气凝重地说：
“小姑娘……未离，在你决定继续听之前，我先要告诉你一件事。——梓篱那孩子其实做过同样的尝试，但她一直没能习得这种能力。我不知道鸢是真的认为你可能会比她强一点，还是仅仅想试验每一个可能性。……不管怎样，别勉强自己。”
“……嗯。我其实自己也没什么信心……不过好像如果我不去试一下的话，我就会被赶走的样子……”
枫又坐了下来，双肘撑在桌上，身体前倾：
“喂喂喂，别小看了我之前说过的新进展！如果那家伙没有做出那种荒谬的选择，她这一次肯定能获得这种能力。……或者说，倘若那时候我能够理解到这一层，让她能够获得这种能力，很可能那时候她也就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可是她早已不属于那边了，而且这其实和你无关，”逍耸耸肩，“你为什么总是在这个点上耿耿于怀？”
枫没有继续争论，眼中露出一点疲态，但那疲惫转瞬即逝，随即恢复了那种悠然自得的懒散神情。
未离知道，他们大概是在说梓篱的事情。
梓篱曾经对她说过，未离是承担了原本应该由她来履行的职责。那么如今，未离正要面对的，大概也是她曾经面对过的事。
——如果她都没有成功……我真的能行吗？
“喂，小丫头！”
枫的声音把她从犹疑中拽了出来：
“梓篱那家伙做不做得到，和你做不做得到，这两件事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事儿多半靠的是我，是方法，你的天分和能力如何没那么大影响，懂了吗？”
他有点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就好像班主任教训学生那样看着她。
未离有点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潜在责任被卸走的安心和潜在功劳被夺走的不甘，同时都纠结在了她心里头。
枫得意地笑了笑，顺手抽了张纸，在纸上画起了图形，一边画一边和她说：
“要让你影响到‘离界的物质’，你就必须首先清楚这些‘物质’与你们那里的‘物质’的相似之处与不同之处。”
他画了一个方框，在方框中画了两个交叉的圆。
“假设这个圆是离界人本应无法操控的地面‘壳物质’与生命体‘核心’，另一个圆是合界人习以为常的一般性的‘物质’概念，那么你要寻找的就是这两个圆的交集。”
“……嗯……”
“所以你需要大量接触并且密切接触离界的人，去感受那种‘核心’。”
“……”未离沉默了。
“留在汝殿接触那帮权能者或者跟着我们俩是没有用的，一是多数人没闲心陪着你，二是大概这些人的‘核心’会强大到你无法触碰。”
“所以你应该去最平常的民间，就像很多为了不过早衰老而过来离界，却无所事事的从者那样。”
“——从者？”
“没错，你之前应该也发现了，大家对合界从者的态度都非常友好？”
“……嗯。”
“那是因为我们经常将合界从者委托给一些普通家庭，让他们通过和离界人一起生活，一是眼不见心不烦，二是也能给他们普及点离界的常识。”
“这么说，你们是要像那样似的，把我……寄放出去吗？”
未离心头一紧——果然我已经是个累赘了？
“大体上是这意思，但这次我想试试更夸张的事情。”枫又露出了那种得意的笑容。
“梓篱那家伙还和你一样是个正常的合界人的时候，也在普通的村落人家待过很长一阵子。可是当时我们的重心都放在了‘熟悉精神体’上，完全没有意识到真正该关注的是‘核心’。何况，无论那些普通人再怎么不警惕合界的从者，从本能上讲也都不太可能把‘核心’显露给异世界的人。这次为了让你能专注在‘核心’上，我打算让你以离界人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
未离讶异地张大了嘴，逍也瞪圆了眼睛，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你说什么（啥）？”
“这怎么可能，”逍摇了摇头，“你也知道，合界人在这边的独特气息，可是一下子就能认出来的。”
“那就想办法让她带有离界人的气息呗。”
“所以我说不可能啊！”
“到我这儿没什么不可能！”
枫用脚蹬了一下地，将转椅和身体调转到斜对落地窗的方向，拿着笔的左手向着窗外做了一个展示的姿势：
“与世隔绝的君殿废墟，其下的寂海为何至今都在缓缓流动着？被隔离的禁地里的实验，倘若无法与正常的离界区域交通，又有什么意义？这些你难道从来没想过吗，祖先老爷子？”
逍瘪瘪嘴，心说，卖啥关子，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我又不像你似的靠动脑子吃饭。
“我猜你也没想过，想过就不是你了。”
“是啊我当然没想过，我又不用像你似的——等会儿你小子啥意思你？！”
枫耸耸肩。逍又吹胡子又瞪眼睛地说：
“——而且这和你刚才说的有关系吗？”
在逍的吵闹声里，未离的视线越过枫的头顶，痴痴地盯着窗外。
的确，废墟建筑的边缘正在以一个不易发觉的幅度颤抖着，能够看出窗外的水正在缓缓流动。这里根本就不是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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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是一种植物，其根在胃中。”
——Hermann Boerhaave（1668-17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