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离看得呆了。
惊得甚至忘记了躲避他的目光。
那男孩儿眨了眨眼，把手在未离眼前晃了一晃：
“坐下吧？”
连声音，都似乎和梦中一样。未离就像木偶一样机械地坐了下来，还没有缓过神。
怎么可能？她脑内在不断搜寻其他的解释。或者，可能只是巧合？或者，这个人正是因为觉得自己的相貌和自己小说中的描写太相似，才一时兴起用这种方式来见见她的？
“你……真的是鸢吗？”
未离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声线颤抖着。
对面的人正要说话，有一位服务员忽然走到了他们身边，问道：“不好意思，需要点些什么？”
那男孩抬起头，暖暖地一笑，说：“两杯你们的招牌咖啡。”并从口袋中数出了正好的零钱给她。她微笑着点了一下头，正要走开，他忽然又加了一句：“啊，其中一杯不要加糖。谢谢。”
这个细节让未离满心疑惑——如果他是鸢，是那个世界的权能者，为什么却表现得如此谦卑，甚至还要在意咖啡加不加糖？她忽然失望地感到，面前这个人，很可能像她先前想的一样，只是和她开个玩笑，或者找个她没法拒绝的理由约她出来。
“我该怎么称呼你？”
未离鼓起勇气，直视那人的眼睛，问道。她本来以为，他会就“我是鸢”这件事情坚持或辩解一下，没想到他并未如此，却十分干脆地答道：
“叫我叶渊，叶子的叶，深渊的渊。”
未离至此彻底失望了。果然，这只是一个恶作剧。不过，这个人也真是敢想，竟然琢磨出这么一个办法把自己约出来。
“我想听你说一说那个一直陪伴着你的世界。”
“你就是为了这个，撒谎把我约出来？”
叶渊的表情没有变化，继续迎着未离的目光，没有半点愧疚或躲闪的意思，但也没有反驳。未离感到越来越委屈：
“你知不知道用这个来骗人很过分？你要是好奇我的作品的灵感来源，你可以直接邮件问我，或者直接讲清楚了约我出来呀，干嘛装成什么我作品中的角色来骗我？”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对方只是静静地听着，表情平静。终于，他开口了：
“但你有一瞬间信了。为什么？”
未离被问住了。
为什么？
是什么让她疯狂到去相信自己书中的角色活了过来？
“我……因为我想相信……我好想相信……要是那个世界真的存在该有多好……它是我生存的全部意义，我是因为想继续观察和记录那个世界，才一直活到今天的。所以你用这个来骗我，真的……太残忍了……你……”
“你对你的现实生活没有任何希望和留恋吗？”
那人竟还自顾自地问问题，不管面前的女孩儿已经委屈地哭成了泪人儿。
未离这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泣，就连母亲都没见过她的眼泪。这一次，牵涉到她的精神支柱，她实在无法控制住铺天盖地的愤怒和委屈，在这个陌生人面前止不住地掉泪。
未离的抽泣声吸引了旁边一桌情侣的注意，那女子半好奇半担忧地向这边瞄了几眼。叶渊轻轻皱了皱眉，将手搭在未离的肩上，靠近了一些，声音温柔地说：
“好啦好啦，我没有骗你。你能不能先别哭了，你这样，我怎么和你说话？”
“没骗我？你还想再让我相信你？”
未离几乎要歇斯底里地发火了，忽然看到有一双手放了两个杯子到两人中间的桌上。
“哪位要的是不加糖的？”
叶渊以手示意，服务员把其中一杯推到了他的面前。那服务员轻轻抚了抚未离的肩膀，温柔地说：
“小妹妹，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啊。情侣之间有什么说不开的呀？”
“谁跟他是……”
未离刚想爆发，眼神却瞟到了旁边那对情侣，其中的男子不耐烦地向这边白了一眼。未离最惧怕别人的眼光，恐惧战胜了愤怒和悲伤，她瞬间安静了下来。不过也是，刚才那几句话，任谁听了都觉得是情侣吵架。只见叶渊摆出一副苦笑的表情，和服务员赔着不是，又向那边的情侣点了点头表示歉意。
未离看着他这些举动，明显只是一个普通人嘛，但是又不像蛮不讲理为了戏弄人就把她约出来的样子。反正也见到了，不如就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刚才问我，一直陪伴着我的世界？问我对现实有没有留恋？所以你感到好奇的就是我的创作动机和生活心态咯？”
叶渊换了一个坐姿，将双手从桌上放入卫衣的兜里，身体后倾靠到了椅背上，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是因为喜欢我笔下的世界，喜欢我笔下的角色，才好奇约我出来的吗？”
“喜欢？嗯……不如说，我想扩展那个世界。”
“扩展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还可以再广阔些，可以突破屏障，可以挖掘出更久远深邃的历史……”
“呃……所以，你是想给我的故事走向提建议吗？”
叶渊歪了一下头，用目光上下打量了未离一下，这让未离感到有些不自在。他的右眉轻轻挑了挑，说道：
“为什么变成了你来问我问题？算了，我长话短说，只问一句：对你来说，一直陪伴着你的那个世界，和你所身处的现实，哪一个更重要？既然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该回答我的了。”
“你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应该早就告诉你了啊，你明知故问。我所有的快乐悲伤都来自那个世界。”
“你愿意为那个世界而放弃你在这个世界的未来吗？”
“你在暗示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你骗我出来就是为了搞清楚我是不是疯了，对吗？我告诉你，我愿意，我十分愿意！我在这个平淡无趣的世界哪里有什么未来？现在你满意了？你就只是想求证，我是个为了幻象甘愿放弃现实的疯子？”
叶渊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原本懒洋洋的两眼瞬间有了神采。
“不要说得那么绝望嘛。我说过多少次了，我没骗你。我是鸢。我来自那个一直陪伴着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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