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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来，你在一旁别做声。”
叶渊忽然站起来，拉住未离的手臂，
“你想干嘛？”
未离有点慌，因为无痛症的原因，她对一切来自外界的触碰都有本能的抵触——因为她无法判断对方究竟使了多大力道。叶渊转过头来示意未离不要出声：
“你先别管，尽管听着就好了。”
他们经过她曾走过的转角，走到了之前那个玩手机游戏的青年边上。
“你好，”
只听叶渊客气地对那个玩手机的青年说，“能打扰你一下吗？”
那青年不耐烦地按了暂停键，摘下耳机，疑惑地看着叶渊和未离。
“我们是文华大学中文系的，正在做这个区域的语言使用情况调查，想占用你一点时间，不知道方不方便？”叶渊熟练地说着，见那青年点了点头，他便从兜里拿出一个微型的本子和笔，做出正要记录的姿势，“我们负责调查的部分是描述人外貌的词语库。能不能请你描述一下我们的外表？麻烦你了。”
“描述你们的外表？”那青年一脸疑惑，“这是哪门子的调查？”
“不好意思，为了不耽误你的时间，我就不详细解释了，简单来说，你只需要说一下我长什么样，她长什么样，就像警察录口供让你提供犯罪嫌疑人体貌特征一样，简单说一下就行了。我们要考察描述人外貌时候一些语句的使用频率。非常感谢！”
“呃……好吧，你边上那个女孩，很瘦，看起来有二十岁出头……一米六左右，圆脸，细长眼睛，带着眼镜，鼻梁有点儿塌，嘴唇薄……齐刘海短发……用说服装吗？”
“不用不用，这些就够了，谢谢。那请你再描述一下我？”
“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板寸头，圆脸，呃……”青年似乎观察得很吃力，或许是在寻找恰当的形容词，“眼睛很小，蒜头鼻，嘴巴比较大，嘴唇很厚。应该不到一米七……有点儿胖。……哥们儿，不是我说你，你至少还是减减肥吧，要不配不上你女朋友啊。”
未离听了，真是眼镜差点从鼻子上跌下来。什么眼神这是？！有点儿胖？蒜头鼻？小眼睛？这描述哪里像叶渊了？他明明清爽帅气而且在各种意义上有眼缘，说他配不上自己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她心里觉得古怪，又不敢言声，只躲在叶渊身后看他怎么反驳。谁知道他竟顺着那人的话打哈哈：
“嘿嘿，我知道，正打算办个健身卡呢，谢谢你帮忙哈，不打扰你了。”
这一切明显都在叶渊的意料之中。他们从那青年的桌位走开，叶渊回头，将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对未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眉眼间透着些戏谑。
只见他又走到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身边，用同样的说辞哄了她一通。那女人描述未离描述得很恰当，随后上下打量了叶渊一通，说：
“你嘛……三十五岁上下……诶，对了，你刚才说你是文华大学的？你是老师吗？”
叶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哦，是这样，我在读博士呢，正在写毕业论文，这是我的本科师妹，我们共同参与一个课题。”
要是普通的场景，未离心里一定会感佩面前这个人的随机应变能力；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彻底把她整懵了。到底是怎么样才能把这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看成三十多岁？
“哦，我说呢！读到博士也真是挺不容易的。嗯……你的体貌特征……个子很高，比较健壮，头发比较长，垂到肩部，鼻梁高挺，眼睛很大而且有神，剑眉，嘴唇薄……这么多可以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谢谢，我们还得再去多采集一些样本，就不打扰了，真的很感谢，再见！”
“不客气……”
他们离开她重新走回原来的桌位之前，未离听到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么帅的人居然都去搞学术了？”
回到原来的座位，边上那对情侣已经离开了。未离迫不及待地想听叶渊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
“首先，我是为了证明我来自那个世界。你也清楚，在那个世界里，人的外形并不具有辨识功能，外貌只是一个信号，它传递的只是情绪起伏和力量强弱。换到你所在的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的个体来说，他们看到的，是我想让他们看到的模样。”
看到未离困惑和似信非信的眼神，叶渊又补充了一句：
“换句话说，既然我现今想要传达的信号是‘安全’和‘普通’，那么，在那两个人的眼中，我就分别呈现为他们心目中最没有威胁性、最不起眼的样子。”
“那……那，我看到的你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而且，万一你照了镜子呢？要拍照片时候怎么办？每人看到的镜子里和照片里的你都是不同的？这说不通啊？而且，万一大家一交流，不就露馅了吗？”
叶渊眉毛一动，露出一丝苦笑，
“我怎么知道你看我是什么样子，那是你自己心目中‘安全’和‘普通’的形象。至于照镜子和拍照片，你以为‘吸血鬼在镜中不能显形’、‘鬼魂无法在摄影中成像’这一类的说法是哪里来的？”
“可是你又不是吸血鬼和鬼魂……”
“都一样。我在这边……我们在这边，既然呈现的是精神信号，本来就不存在可以反射光源的物质本体，也就不可能被成像的器材捕捉到任何影像。至于大家交流会露馅……我就是为了不吓着人，才选了单独坐着的那两个人来问啊。”
他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其实要想向你证明我不是闲得没事逗你玩儿的普通人类，途径多得很，其中一个就是让你试着拍一张我的照片。不过，如果一开始就这样，还不马上就把你吓跑了？”
听了他的话，未离颤抖着打开手机的拍照功能，将摄像头对准了叶渊。
屏幕上呈现的，有桌上已经冷了的两杯咖啡，有对面的座椅靠背，有墙上精美的镶嵌画，但就是没有眼前的这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