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

  • 作者: 怀山
  • 更新时间:2016-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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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了,距离我对林岚说那句“你把我弄来就是警告我行事小心,那还真是谢谢了”后摔门而去已经三天了。容萱的遇害作为近几日连续发生的神官案件之一被压在特调六组的办公室里待查,他们似乎很肯定我就是凶手,或者是幕后之人,极尽一切手段想要抓住我。

挺好笑的不是吗,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和容萱的死有什么关系,他们凭什么知道。

看起来就像是迫不及待抓住我一样。

想到这里,单独呆在静室里的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了。梁长丰差人送来一条白色的麻布条。“您可以绑在小臂上,”送麻带来的室工说,“知事大人说神堂里没有治丧的先例。您可以哀伤,但不可以服丧。”

“唐彬彬呢?”我忽然想起那个许久不见的聆官,他和容萱的关系好像是禧堂里最近的。

“聆官大人在房间里没出来。”室工恭谨地说。

“下去,”我吩咐他,“然后把他拉出来,见我。”

不多时,我就见到一个满脸泪痕又不敢大声哭只能无声呜咽的唐彬彬,室工把他带来后蹲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起来。”我说。

他抬头看我,哽咽道,“大人,是真吗?”

我合上眼睛,“遗体确认过了,除了常人的方法我还用了一些术师的手法,排除是假死。”

唐彬彬安静了一会后抹干净满脸的泪水。

“大人,您要我做什么。”

“武安国说,容萱去见那群反对万洪的神官。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姐姐,姐姐那天出门是因为‘安息’里面有些神官失踪了,他们心慌,就就找姐姐出去。我劝不住。”唐彬彬抱膝,将头埋在臂弯里,声音也变得闷闷的,“姐姐走的时候……”

“中毒,面容安详,应该不是很痛苦。聆堂那边不想去的话可以休息。”

唐彬彬哭出声,“不用理我,大人,你不用理我。过一会就好了,我是神官,我要照顾辖下的人民,不能,不能因为自己的感受……”

声音断断续续的,直到被室工扶出去,也终是没有把要说的说完。

揉揉发酸的额角。

容萱死了,夹杂在近日一系列低阶神官失踪或猝死的案件中,离开得匆忙。若要说与那些低阶神官有什么不同,那就是——

中毒。

三氧化二砷中毒。

摸出手机,拨了那个无良商人的号码,“喂,给三秒解释。”

“前辈我不是故意的,情报是相熟的黑商给我的,我以为看在同胞的份上他不会坑我。”

“你家‘血统’纯吗?”

“呃,没有前辈的纯。”魏祯讷讷道,“前辈你怎么了?”

“那不怪人家坑你,也顺便借你的手坑我。”

“黑商里面有暗党?!”魏祯忽然紧张起来,“对,对不起前辈,你伤着吧。”

“没有,但比伤着严重。”我觉得什么都变糟了,而这种感觉上次出现的时候,正是胥川沉没前夕,好像什么都不可预料,什么都不可信任,“我还能信你吗?”

“前辈,这是什么话。”魏祯说得很慢,“我现在是卖身给四处,不能保证不利用你,但也不会害你。我发誓。”

“那好,帮我查查是谁毒杀我手下的仓曹。”我冷笑道,“现在为止,我还没见过哪个能力者用砒霜杀人。”常人在能力者面前,即使是最废材的能力者,也像苇草一样脆弱。投毒这种动作,掉价。

这就是容萱的死最大的疑点,相比那些要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要么忽然猝死查无可查的低阶神官,这种疑点,傻子都看得出。

留下这么大的疑点,凶手是白痴么?

容萱的葬礼在南都墓场的灵堂举行。神官的福利很多,不是呆在解剖室被法官解剖而是入土为安也是其中之一。她的家人不在南都,朋友也不见有多少,来的基本上是禧堂还有康然坊一些老人。没有很多的仪式,只是匆匆告别,然后,埋进土里。

“哟,好久不见,秦川。”

葬礼结束的时候,秦岿在他的豪车里向我打招呼。

车停在马路边,我走过去踢一脚,留下个脏脏的泥鞋印,“我没这个名字。”

车里的人秦氏集团幕后掌权人笑了,“我以为你已经不会发脾气了。”

“找我有事?”我问他。

“上车。”他开了车门,“我有个计划。”

我找不到他的计划和我必须上车之间的联系,“那关我什么事?”

秦岿无所谓地一耸肩,“那算了。”我抬脚走人,却听身后的人道,“我以为复原我们的故乡这件事,我们之间能取得一点共识的。”

车行驶在南都的大街小巷,在各个坊区之间绕圈子。司机目不斜视地开车,听不到主顾在说什么似的。

“你再说一遍。”我道。

“又不是听不清楚,重复有意义?”秦岿看向窗外。华灯初上,属于大都市的繁华,“我想念它了,虽然我的回忆一点也不好。”

“你会帮我的吧,秦川。”

“硬是要叫的话,叫秦汀,那个秦家‘代代术式天才’沿承的名字我承受不起。”

“你总要给我个答复。”秦岿点了支烟,“文家那个读太学政治系的孩子来南都了,他哥哥可是毁了……”

“文璪?”我打断他,“他来南都干嘛,文家不是在帝都那边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为你来的。”秦岿眯了眯眼,“你总是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有多重要?”

“呵,”秦岿轻笑一声,“多重要?你一天在南都,南都就不会陷落,你说你多重要。”

“什么?”我不太肯定刚刚挺多什么,“算了,还是说回你那个计划。”

“你答应了?”秦岿轻笑,“那再好不过。”

“差不多了就放我下车。”

“别急别急,”秦岿按住我肩膀,凑近来亲昵若兄弟,“我总要告诉你一些事,免得你交代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

“滚开。”我伸手隔开他。

“给点耐心,这很机密。”秦岿打开我的手,有点不悦,“文家的人没了,禧堂里还有四处人,神宫的人,青宗的人,还有荒人的人,剩下的就是你父母的人了。”

“你怎么不说还有我的人?”

“谁?那个不经事的小客卿还是那个行踪不明的同知?”秦岿适时往后一靠,躲过我的拳头,嘴里还不闲,“哎呀哎呀,术师挥拳头,这可真是跌价——老秦,停车。”

狠狠把车门甩上,声音大到牙疼。

秦岿不在意,笑着朝我挥手,“处理了那些人,要是还有精力就注意一下最近风头挺大的叫什么?魔人?毕竟人家说要送你礼物呢。”

“我现在没空。”

我抬脚踹车门一下,“我要去送送旧属,葬礼太单调,缺一首挽歌。”豪车开走,秦岿最后的话飘散在空气中,呵,那真是你下属?别太有自觉。

陪我去花街的是武安国和梁长丰。

在去萤火前,容萱去了一趟花街,这件事她谁也没告诉,只写在日记本里。至于为什么我知道,因为那本日记本没放在她在外边租的住处,而是专门被拿来放在禧堂仓曹的房间里。

花街,一水的碧瓦飞檐仿古建筑群,误入的游人一眼恍惚是越过流光真到了二百年前的秦楼楚馆烟花柳巷,四下里皆是广袖罗裙云黛柳眉,莺莺燕燕凭栏逗雀,软玉温香罗扇半掩,楼阁里的古衣乐手笙歌骤起,又不知是哪家乐坊歌姬妙嗓浅吟。暗香流转,便骗了才子痴心。不过,佳人依旧,来这里的却不是满腹经纶的才子。秃顶黄牙的赌徒酒鬼、抛家偷腥的负心汉,衣冠齐楚的小职员,一路走来见得最多。

容萱去的陌香不难找。

门口,白粉敷面穿着大红色罗裙的臃肿女人出了门进后巷。大妈翘着兰花指捏了块丝巾掩住口鼻,扫了巷子中苦力一眼。巷口袖着手的工头站起来把烟枪塞给旁边跟班,低头哈腰恭维一番那位大妈。

“我们陌香要进三十张红木大床,沉着呢,看一个个瘦不拉几的,行不行呀。”大妈扭了扭身子,浓重的脂粉味扑面而来,梁长丰咳了几声。大妈的眼睛亮了,伸出五根肥肠指扫掉还在唯唯诺诺的工头,一指梁长丰,“这小哥好俊,妈妈我要了,多少钱。”

梁长丰没反应。

武安国沉声道,“王妈妈,我这朋友可不卖。”

大妈眯起眼看武安国,脸上的白、粉往下掉几块了才恍然大悟似的大叫道,“这不是小武哥么,哎呦,你那死鬼老爸去了后就不见你来妈妈这玩,姐姐妹妹怪想你的,今个儿是怎么,发达了带朋友来玩?出来呀,别窝在后巷,怪脏的不是。”

“呸,不挑晚上来的全是穷鬼。”万妈妈入了陌香阁的红门,想想又不解气,便挺着胖脸往门外碎了一口,抬起头来对着趴在二楼栏杆那玩手机的小姑娘骂道,“小蹄子!说你呢红鸯,再让我看见你那手机老娘砸了它!”

“王妈妈,这时候接的生意赚的几个钱,”小姑娘一嘟嘴,用眼角瞥我们眼,收了手机笑嘻嘻道,“王妈妈又带自己兄弟来?妈妈兄弟真多。”

“放你娘的狗屁!”王妈妈笑骂道,“你家小姐呢,醒着没?”

“没,小姐房里有人。”

红鸯趴在栏杆上往下做了个鬼脸,气得王大妈跳脚,当下奔上二楼,大约去那位小姐那里了。武安国见怪不怪,招呼我们进陌香阁大堂,叫睡眼惺忪的伙计上了茶水,坐着等那位王妈妈办完事。

我拨了拨茶碗里的茶梗,抬头视线正好和红鸯对上,小姑娘不看我,低头又玩起手机,“这儿挺热闹。”

“这里还不是花街最繁华的,再往里靠近燕然坊那边古时候有个宫廷乐坊,不能选进宫的舞伎歌姬乐师杂耍匠合伙开了些教坊供上位者玩乐,后来康然坊扩建,以那里为源,不知怎么地就成了一条花街。”武安国眯眼朝二楼看,“这里花街一成是官伎,半成是养给大人物的家伎,剩下的是私伎,其中八成是市伎,半成是暗门子。”

“暗门子?”

“你不知道?就是暗娼,没有证不交税,在出租房或者家里,哎哟,梁子你踩我干嘛?”武安国猛地弯腰护脚,换来梁长丰一句轻飘飘的讲重点。

“容萱见的那位叫芝娘,刚刚的红鸯是她的小丫头。”武安国敲敲桌面,“不过可能见不到了,本来想着白天来有点希望。”

“什么?”

“歌姬就算是用白天补眠也不会睡一整天的,”武安国道,“不过人家刚刚不是说了么。小姐屋里有人。管他是不是有人,反正就是不想见我们就对了。”

梁长丰端起茶杯,没说话。

武安国看我,“大人,怎么样,等不等?”

“等,为什么不等?”

“那您赌对了。”武安国指了指我身后楼梯,我转身去看,只见铺着花毯的木制楼梯上滚下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来,“喏,侠纵的小头目。”

那人肉疼地一路从楼梯口滚下,滚到武安国脚边。武安国伸手一捞,熟稔地把人捞起来,好像以前做过无数次似的。王妈妈在倚在二楼看见了,从鼻子哼出来,“呸,吃白食你还嚣张上了!下次来可别说是老娘的兄弟,侠纵的小爷老娘可攀不起!”

“老虔婆!爷,爷这是看芙莲儿面子才才来的,不然你你请我都不来,我呸,当了老鸨还还了不起了!”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的男人借着武安国的力从地上起来,一提裤子扣上皮带反手拍上武安国的肩,轻飘飘说声,“谢啦,哥们。”

武安国摆摆手表示不要紧,“没事没事,等下再谢不迟。”

侠纵的小头目往头上套着衣服骂骂咧咧,“你他娘的说什么!”衣服套了一半,五官还蒙在衣服里,看不见武安国笑着拿了一只方凳,不急不缓照着某个快出领口的脑袋砸下去!

砰,脑壳被砸到的闷响之后是男人杀猪般的惨叫,男人在抱着头地上打滚,灰色衣服还罩在头上,浸了一兜血随着男人的挣扎弄得满地都是。武安国平静地端详了一会凳子沾血的边角,有点遗憾地看我,“手滑了,原来想开瓢就好的。”

我默默端起茶杯喝一口,不予置评。

武安国扔了方凳,一脚踩上男人的脑袋,碾了碾,“想起来没?”男人疼得直抽气,身子也抖起来,我起先以为是疼的,但实际上不是。

“武哥,你是武哥!”男人失声大叫,仔细一听还隐隐有哭腔,“我,我瞎眼了才认不出。”

“知道就好。”武安国又碾了碾。

“武哥,不是我,我我不知道,别,留留我一只眼。”男人语无伦次起来,武安国松了脚,单手把人拎起来往方凳上一戳,没倒,歪歪坐着。梁长丰倒了杯茶推到那人跟前,“绿猴是吧。伤你先捂着,你武哥脾气不太好,你担待点。”

“哪能,哪能,武哥教训我呢。”绿猴捂着眉骨那块地方,衣物还套在头上,领口往下扯了一点,露出另一只沾血的眼,低着头像个孙子,“以前,听过武哥的名号,该我挨敲。”

“知道自己错了?”武安国坐下,喝了口茶,“那该怎么样?”

“我,我以后见着陌香的各位姐姐都绕路走,来陌香的账也清了。”绿猴双手合十朝二楼拜了拜可怜兮兮的,“武哥,我知错了,以后不敢,不敢了。您要没事我这就滚。”

武安国不咸不淡点下头,绿猴捂着头溜了。

王妈妈倚着栏杆,呸了一声才扭着腰下来,对着武安国道,“你倒是厉害,做了神官身手还利落。得了,上去吧,芝娘醒了。”说完便扭着腰出门,也不管我们。

武安国抿抿嘴没答话,倒是梁长丰小声和我说那王妈妈是以前武安国混过的白虎堂里老大的姐姐,白虎堂的地盘被侠纵吞了之后,手下人要么反水,像绿猴,要么散了,像武安国。至于梁长丰怎么知道这个。

“我是知事。”他说得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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