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徒三

  • 作者: 怀山
  • 更新时间:2016-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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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天地茫茫的似乎都是雨。路灯昏黄的光在雨幕笼罩下朦胧起来,我靠在路灯杆上,没有撑伞。夜雨顺着脖颈流进衣领,连脊梁都在发寒。

把所有人打发回去,自己偷偷跑出来的结果就是浑身都冷,跟在北方冰原上被人恶作剧往衣领里塞碎冰似的。恶作剧的时沈子期手下一个叫帅戈的冰系异能者,在北方基地用冰水洗澡的时候觉醒异能,后来,直到战争结束我也没再见过他。也许已经回到家乡,也许他就在我某段尘封的记忆力死去了。

这种事,谁知道呢。

我抹了把雨水,它们流进眼睛里,刺痛我睁不开的眼。黑框眼镜取下来挂在衣领,在没什么封印我的灵感。街面上没有人,也没有鬼,淡蓝色的水气从云端流泻到地上,整个世界都发着一种圆润的淡光。而淡光之中就只有我一人,呃,其实还有一个家伙,

阿乐挎着伞坐在围墙上,垂眼看一眼我狼狈的样子,“你加固了我的封印。”“显而易见。”我又抹了把雨水。身后就是中平街43号,没有亮灯,没有尖叫,玻璃没有碎,门还是完整的,一切都好好的,就像一处民居的模样。

围墙上的人转下伞,几滴雨水甩到我身上。“你就不能不闹腾。”我浑身早已湿透,不需要抬手抹掉。“解开。”蠢搭档明显不乐意,“你让我看见你跟个凡人一样淋着雨有意思?你故意的。”

我确实是故意的,谁会没事把扇给别人自己来这里淋雨守夜。

封印这种东西,我从来不陌生,只要活着我就在和封印共存。曾经有一段时间,我都认为自己是靠法器辅助提升体质的类术士,但事实是,养大我的人骗了我,那个所谓的辅助法器和我衣领上的眼镜一样,这种经历导致我和墙上的蠢搭档不一样,他作为全系能力者出生,而我认为我作为一个与常人没两样的能者出生,一旦被封印他浑身不舒服,而我只想告诉他,不是所有人认为封印没价值,至少它们让我不受体质所害活到现在。

“阿嚏!”我打了个喷嚏。

“噗,傻的。”阿乐很不给面子地笑喷,乐不可支地拍打围墙,笑得前俯后仰,笑了一阵子看我没反应又停下把伞扔给我,雨水落下来打在围墙街面,单单绕过他,“白瑛跟我说你把花综给莫小默了。白泽之后,上古异兽,你舍得?”

“有没说给她,”我撑了伞,看不见那家伙乱晃的木屐,“少听那只蠢鹦鹉嚼舌,人话不会说,鸟语倒挺溜,我一生气煮了他哟。”

“喂喂,鸟本来就不会说人话,别那么霸道好不好。”阿乐笑道,“你不觉得有点静么?听不到大人心跳声就算了,小孩子的也听不见。”

“多久了?”我问他。

“刚刚好三十秒。”阿乐跳下围墙,轻巧落地没溅起一点水花,“我说,还记得罗玛法师是怎么死的吗?那个老家伙躲在一个地下室里,四周浇上铁汁……”

“闷死的。”

“不是,你画了一条下水道通进他的屋子,然后我,”阿乐笑眯眯地抬起脚对准外门,“扭断他的脖子。”话落,大门轰然倒下。

咔,静像结界破裂,真实的中平街43号出现在我们眼前,没有亮灯,没有尖叫,玻璃没有碎,门还是完整的,一切都好好的,唯一的变化就是,谁来告诉我屋顶上那东西是什么?沾满粘液的绿色异形生物,张着十六只妖冶复眼凝视着我们,腐蚀性的唾液滴在仿古瓦片,湿漉漉的新生翅扇了两扇,仿佛在试力。

屋顶的另一边,独角巨兽鹿面虎身,周身四爪绕着苍火,银白皮毛在暗夜里敛着流樱般的淡光。巨兽咽喉压抑着低吼和异形对峙,蓬如松鼠的长尾卷住穿淡青色睡衣的小孩,护崽似的放在身后。

阿乐慢腾腾踱进外门,回头问我,“弄死哪只?”

我想想,对他说,“随便你。”

异形浑身一震,下一刻虫肢着地蓄力向我们一跃,那姿势,说是扑食还不如说是泪奔求安慰,至于对象,确切来说是……我。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异形在半空中扬起的粘液,心说要是蠢搭档猜错的话,我就就着一身粘液血液什么的很热情地给他一拳好了,令人遗憾的是,扑来的异形过了某道不明屏障之后,身影扭曲一晃成我熟悉的有着白泽血统的荒兽,长尾卷着熟睡的莫小默稳稳落到我身后,大脑袋顾不得我浑身雨水安心地在我身上蹭了再蹭。

幻像消散,原先荒兽的位置赫然是那头淌着粘液的异形,皱巴巴的翅展开来,迎风扇了两扇,像是要飞。阿乐皱着眉五指朝我摊开,“你不会让我空手吧,好恶心的。”我把放在花综额头安抚的手收回来,道,“你再这么胆小,下次化形就不是白鼠是虫子了。”

“喂喂,无视我是怎样。”阿乐嚷嚷。

“我现在是普通人,我谢谢你体谅一下普通人不能把凶器用术式封印上皮表,也不能塞进任何一个随身域界的心情。普通人!普通人好伐,不是大型移动仓库。”我冷冷吐槽。

“我把命都交给你了,你就给老子这样做后勤?”阿乐摆出副吃惊的蠢样,接着很没诚意地用哄小猫口气道,“好啦好啦,把封印解开给我把西瓜刀。”

“……”我实在不想告诉他我听见昆虫那种振翅声了,声音大得跟架武装直升机一样,蠢搭档你在这里和我扯皮真的没关系?转身拍拍荒兽的侧肋,花综会意,伏低身用虎爪托我坐上他的脊梁。微微揪住银白皮毛中一道颜色稍暗的虎纹,这是可以走的意思。

荒兽仰头长啸一声,四肢蓄力跃上对街房子的瓦顶,轻盈得像一片飘羽。我隔着一条街远远朝蠢搭档挥挥手,那家伙不知何时已经踩上屋顶一个漂亮的横扫轻松击扁异形的脑袋,粘液四溅。至于我的挥手,早就进状态的人理所应当没看见。

只要我在他身边,他家伙永远以指使我做事为乐而不是专心任务,所以在北方即使是搭档,历任上司都没有做过让我和他一起出任务的决定。

他上战场,我做后勤。

虽然不想回忆,但这种事情确实在北方战场上就决定了。

我拍拍荒兽花综的背脊,“走啦,离得这么近,砸到怎么办。”话音没落,一滴黄绿粘液飞到的脸上,啪一声闷响。下一秒异形虫兽轰然擦身而过下落在身旁瓦顶,激起碎瓦烟尘无数。花综避开碎瓦跳过三个屋顶。

雨还在下,我撑着油纸伞,抬眼看伞面一尾墨色鲤鱼。脸上站到粘液的地方有点发痒,我抬手用衣袖抹掉,伸到雨帘外冲洗。花综和阿乐一样对雨水免疫,雨落到近处只剩一层薄雾。卷着莫小默的长尾却好像忘记这一点,使劲把莫小默往我伞下塞。

“做得好花综,”我小心环住莫小默的双腋,拥她入怀,“可我不怎么会抱孩子。”

“没人一开始什么都会。”荒兽笑道,嗓音低沉,“老大,你的搭档把那女的肚子划开了。”

“随他……还有一般这种情况应该说‘雌性’。”我抬眼隔着雨帘看阿乐空手撕开虫兽胸腹,绿色粘液喷溅一地,常人无缘的高频虫鸣瞬间贯穿我的耳膜,“呃,好吵,等等!你有白泽血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才对。”古书记载,神兽白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遍识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皆能知之。

花综甩甩脑袋,答得有点漫不经心,“是女的,没错。”

好吧,我把莫小默塞回尾巴里,腾出手擒住荒兽的虎纹,深吸一口气对某个残虐起兴正在肢解的搭档大喊,“住手!那是堕徒!”花综一跃而起,落在阿乐身后。那家伙咂咂嘴,随手扔掉一段虫类节肢,被开腹的虫兽鸣泣着挥下镰刀状胫节,阿乐漫不经心地举手格挡,两相碰撞发出金属撞击声,火花四溅。

“蝼蚁。”阿乐看看毫发无损的手背,评价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

“那是堕徒。”我爬下兽脊,撑着伞跑到支离的虫兽前,雨点打在它暗红的内脏上,晕染出红绿汁液流满半个瓦顶。从内脏看来,有属于人类的形态,特别是胃袋,看起来里面有一只人类的头颅,“连人形都保留不了,看样子是催生灵力,让常人蜕变为能力者的禁药。药剂没有完成,失败了。”

“不见得,”阿乐踹了异形一脚,“这东西有再生能力,洗髓禁药不会特地给失败品再生能力吧。”“也许是巧合?失败品嘛,出现什么功能都不确定的,哇,你干什么?”

阿乐扯着我的领子往后一甩,“退后!”

虫兽腹腔发出滋滋声,伤口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愈合,被扯掉的节肢再生,锋利异常,而原先可以振翅的翅膀变成两个丑陋的肉团。新生的虫兽悲鸣一声,迅速从屋顶滑下去,消失在雨夜中。阿乐朝我摊开手,有薄茧的五指沾了不明绿液,“西瓜刀。”

“那是人。”

“谁在乎。”阿乐耸耸肩,“人的头我就没开过吗?”见我不说话又把手收回去,“我们说过战场上听我的,忘记了吗?”

“这儿不是北方,这里是我某个邻居的屋顶。”

“随你。”阿乐没和我争,转身去追逃掉的堕徒。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弄死对方,不过照往常来看应该兴致不高了。

中平街43号没人亮灯。莫小默惊险的一夜没人知道。趴在外墙上的荒兽用爪子顶开窗户,长尾巴小心将莫小默送进二楼房间,我在里面接着,轻手把小孩塞进被窝。盖被子的时候,莫小默的大眼睛睁开,仿佛夜空和皎月的颜色。

“小叔叔。”小孩唤了我一声,“青色的。”

“我的眼睛吗?”我揉揉眼,在她床边坐下,“有人认为我的灵力是木系属性,其他水土火三系还行,金系几乎是没有。这不是真的。告诉你也没关系。”

“我本力里能用的只有两种,一为阳,则一为阴,一为明,则一为晦,能衍生灵气的是生气,吞噬灵气活性的就是死气。我识海里封印着几乎所有生气和全部死气。它们不可以跑出来,要替我压制一些从血统里带出来的东西。

这东西于我,加强了我在术式上的天赋,而我没完全掌握前也威胁到我的小命,我本来就是带着我叔叔给的封印活着,现在外泄的生气又被封掉大部分,那群人以为没有灵力我会听话,却不知道我多想让他们把识海里的东西一起封了,那个我叔叔那个封印可是能‘判断宿主需要适度松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又不得安宁了……”

“听不懂。”

“没事,本来就不是好事。不过这是秘密哦,目前我身边只有你和阿乐知道。”

“洗盘子的阿乐?”

“对,刚刚他来过呢。”我抬手拨乱莫小默的额发,“可是莫小默在睡觉。”

“因为小默做梦了。”莫小默坐起来,“小花综忽然变得好大。”小孩张开手比了比,“好几个小默那么大,还有一个怪怪的阿姨,从窗户爬进来,在我床边哭。”

“那种怪阿姨忘记就好,那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小默的梦里。”我四下看了看,从布偶堆里抽出一本童话图册,白鼠花综从窗台上跑下来,爬到莫小默枕边,“以后花综要一直带在身边。呃,小默要听什么。”

“不要那一本,那一本听过了。”莫小默堵着嘴抽调童话图册,扔到地上,“要听新的。”

“这样啊,小默知道小麦子的故事吗?”

“小麦子的邻居是个疯子,他总是说世界只有一个麻袋那么大,所有的麦子都不信。有一天小麦子扛着一麻袋米回家,不小心掉地洞里,掉啊掉啊,它惊异地睁大眼睛,看见自己正从一个巨大的麻袋掉到另一个,原来,它一直生活在人类的粮仓里。在新世界定居后,小麦子和邻居说,世界真的只有一个麻袋大呢。邻居边扛着一麻袋米出家门边说,疯子。”

“好奇怪。”莫小默小大人般感叹道。

“对啊,明明看到了真相,但所有人都不信。”我帮莫小默关上窗,透着窗玻璃看对街刚刚屋顶被损毁的那家人亮起灯,人声嘈杂起来,穿着睡衣举着雨伞的人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围在一起看热闹,没有人注意到堕徒分泌的粘液四处都是,却在讨论是不是陨石的,杂乱的讨论声在雨夜里竟盖过雨声被我听到。

“小默以后就要面对这样的世界,你所看到的世界,比一般人,甚至那些所谓的和你是同类的人,都要广大,都要深邃,但你不能说,说了也没人信,而信了的人往往只想要利用你。在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要学会独处,因为你的世界只有一个人。”

我身去看莫小默,没有预想中恐惧或者疑惑的模样,小孩抱着一只兔子布偶,已经入梦,小脸上只有孩童那种最为纯真的表情,无所忧虑,亦无所畏惧。

好歹听我说完啊。

嘁,熊孩子。

踩着被蠢搭档一脚踹倒的外门出外街的时候,夜雨终于停了。屋顶烂掉的那家人四处找不到陨石,看热闹的人觉得没趣散得七七八八。我顺着堕徒弄出来的粘液走。那些东西沾了水汽变成果冻样的东西,有时在街面上拉出一条绿痕,有时挂在人家外墙屋檐上,零散虫肢碎块浸在雨水里,乱七八糟的,常人注意不到大概又是一种好处。

脚步一顿。

抬手捂住耳朵,那种高频虫鸣又来了。和不久前不同,这次急促凄厉,刺耳的声波里藏着绝望。我有点怔,不会是阿乐真的下手了吧。勉强辨认噪音源的方向,果然舍了大路钻小巷往那儿赶。

巷子越来越窄,制式相同的白墙一晃而过,不知何时换上水泥灰墙。原本窄巷墙根的垃圾堆被巨大的外力掀翻,经雨水一浇,混着不明绿色粘液撒到到处都是,一不小心就噗嗤一声踩上一堆看不出原主的烂肉。

扶额。

“我说,这种环境你也能坐着。”我闷着笑地看满地杂物间一脸郁闷托着手掌的搭档,“手怎么了?骨折?你那个‘护身灵气密度堪比精钢’是怎么了?”

阿乐眯着眼冲另一边昂昂下巴,潜台词是,笑屁,自己看。

这里的巷子七歪八扭的时窄时宽的不是很整齐,而我正站在一个隘口,退一步是窄巷,进一步是块堆满杂物的空地,杂物中有很多酒瓶,看起来很像某种夜场的后门。阿乐让我看的地方就是靠近后门的那边。黑漆漆的铁门边横着那只异形虫兽,丑陋的脑袋被人砸开,嫩翅从肉包里活生生挣出一只,挂着几条生肉丝垂在地上,黄绿粘液淌了一地。

门边倚着个人。

红绳扎起利落的单马尾,黑警服穿出干练的气韵,短上衣盖不住的皮带处,隐隐漏出铁器的寒光。

那是双截棍,我知道。

曾经有个女孩就用它扁过我很多次,她和眼前的人一样喜欢单马尾,喜欢双截棍,六岁的时候就和耍流氓的混混在街上打架,吃亏的女孩都被吓走了,她还在打,打出两管红鼻血,打趴下街溜子若干,打出一个小老大的名声,最后跑到我家,扔给我一瓶药酒威胁我给她擦还不许告诉她家里。一直没告诉她,那副故作凶狠的样子,其实蛮可爱的。

雨又开始下,模糊了视线和流年。

我站在原地,定定看着雨帘里那抹人影。雨中,那人似乎哂笑一声,利落转身,拉开黑漆漆的铁门踏入。或许是临检的缘故,铁门之内只有宁静的黑暗,夜场的疯狂在那种纯净的颜色下消融尽净,那人就这样,轻巧地离开,没入我目力不及的暗色中。

阿乐拿手肘捅我一下,“认识?”

我摇头,不敢确定。

通知特调,处理现场。雨棚在不大的空地上搭起来,特调警员拿着符水浸过的牛皮袋子收容堕徒的遗骸。忽然收容的小警员惊呼一声,遗骸表面冒出密集水泡,刹那间又破裂分解,暴露出异形外表之下的人身。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女人趴在地上,小警员小心翼翼地一探鼻息,转头喊道,还活着。

收容袋换成救护车,邹游的报告也好写很多。

“那是人?”邹游问我,他的警服被雨浇得一塌糊涂,合着他苍白脸色,莫名让人觉得这位最近刚刚升迁的警官莫名单薄,而不是本该的春风得意意气风发,“人变成了怪物咬下了同类的头颅,因为消化掉了,所以我们找不到被害者丢失的头颅?大人,这很荒谬。”

这不是荒谬,是背德。

我犹豫一下,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说,“已经不是人了,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即使留存着人类的意识,也只是一种‘残存’。就像照片上的人,只是过去的留影罢了。而且自我修复多次那么大的损耗,那个‘人’活不久了。”

“听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怪物?”邹游继续问道,顺手抽出那本笔记本记起来,“是因为疾病?”“去问你们特调的‘专家’。”我转身离开。在隘口发呆的阿乐看到我,抬手扔给我油纸伞。我接住,帮他撑开。

“还行吧。”我有点担心,天快亮了,那家伙的脸色很苍白。

“别弄得我像吸血鬼似的。”阿乐抬抬手搭我肩上撑住自己,“你真能磨蹭。”

“叫了你先走的。”我有些无奈。阿乐没说话,紧紧抿着嘴不知在忍受什么,有一会儿直到走出僻巷了才道,“都被人盯上了还留你在那里,你当我傻。”

我扯扯嘴角还是没能把苦笑忍住。沦为堕徒人格都不知道有没有了还记得弄具无头尸立在禧堂西门,不是有人纯粹找事是什么?为什么你想安宁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跳出来打扰你呢,郁闷,“别看热闹啊,想想法子。”

“阎少卿你可真倒霉。”阿乐闷笑起来,咳嗽几把,“你什么时候把永夜域界给我啊,白昼则衰这种诅咒,实在是烦人。”“于知乐你更烦人。”我抬头看眼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你说,我像个没见过妖物的普通人样屁滚尿流地去抱大腿怎么样,能有点迷惑作用吧。”

阿乐没回答,我转头去看才知道他已经睡着了。

禧堂西门开在西区,我兜兜转转地绕了不少圈子才找到。在门口扫洒的室工见到我,平淡朝我躬身。没人问我一夜未归浑身湿透还扶着看起来很衰弱的同知是怎么回事,我也没打听明明案发地点在禧堂外,为何昨夜要打开西门之类,只是扶着阿乐进禧堂。

将阿乐塞进被窝回中室。紫木拉门半开,垂帘挽起。黄铜熏炉不像平时那般升腾青烟,只是冷着。梁长丰背对着我跪坐在描金矮几前,不知道在本子上写什么,“下次偷偷溜走至少和武安国打个招呼,他找了你一夜。”

“哦。”我应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下,“你有事?”

“四件事,”梁长丰推给我账簿,“三月的账目要你过目签字。特调来一封公函请我们参与对‘食人鬼遗骸’的调查,正式文书晚些由堂令交接。聆官告假还有火御申请经费购买田园工具,这两件事都要你现在批示。最后段文博提了请神的事。”

“唐彬彬怎么了?”我拿着竹笔在账簿上签了名字,推还给他。梁长丰接过合起来塞进兜里,看也没看,“可能是发现神官没有他想的那么光明正义,自己想的东西也太单纯,世界又不是他认为可以变好就变好的。”

“说明白点。”

“他看了特调发来的公函,”梁长丰敲了敲矮几上公函,“上面附着些食人鬼遗骸的初步调查结果。”

“特调动作挺快。”我一翻,不厚,就是五六页,除去套式公函之后就是几页人物生平,幼时家贫,四岁入教坊,六岁习歌舞,八岁抚琴瑟,十三侍恩客,歌姬最一般的人生经历,唯一不一般的是,艺名那儿写了银梳二字,“这样啊。心心念着要去帮的居然是祸首这种事连续遇上两次,有点受不住吧。”

“你倒是平静。”梁长丰看了我一眼,起身到立柜里抽出一条毛巾盖我头上,“擦擦,淋了雨也不怕感冒。”

“不会吧……阿嚏!”我忽然打了个喷嚏,是谁说法师血薄易推倒的,这体质真弱,“我又没有假期的?”

“理论上有,但是现在,”梁长丰稍稍停了一会,似乎在考虑措辞,“你还是去和段文博商量一下请哪位神明供奉吧。连食人鬼都能堂而皇之地进来诉说她吃了人后的心情,本堂神官情何以堪。再烂好歹是国家官职,再不喜欢,再没干劲,也把镇守一方的本分做了。”

“禧堂里有鬼仆吗?”我岔开话题。

“以前有,一般在禧堂外围走动,內围一点的地方都不行,那时候早上起来饭菜都准备好,茶壶里水总是热的,地方不需要人打扫都干干净净的,就是有时经过一些阴凉的地方会打冷战,”梁长丰的语速很慢,回忆着什么,“不过上任寺相走后,他们的存在感渐渐小了。”隔了一会,我以为他感慨完正想说话,他又说。

“可能和那些神明一样,舍弃了这里变成孤魂野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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