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车三

  • 作者: 怀山
  • 更新时间:2016-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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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岛西边植被极盛,绿从山巅松木的针叶尖延展到海边榆林的根,点点白沙滩缀在这晴翠草木和宝蓝汪洋之间,如同天神失手洒在人间的珍珠。雾色散去,海天一色,我深深吸入带腥咸的海风,心里有种莫名的通透感。

一直呆在城市里,有点忘记自己在海洋包围的小岛上。

“喂喂,”我抓了把白沙洒在肖白身上,“你还要躺多久?我搬不动你啊。”肖白没有回应,纵使手死死拽着胸口竹牌也掩饰不了这小子已经昏迷的事实。于是,我只能认命,一路拖着呆子走,白色海滩上划出一条长痕,风过无踪。

许是运气,不到一里便隐隐见着一个小渔港,名字还很熟,叫梢公渔港。

走船的老巴家不在胥川本岛,反而在一个叫蛇岛的离岛上,捡到我的那天正好备了船要回家一趟,见肖呆子少得迷迷糊糊的便请我们上船,刚好和我的目的重合。只五六分钟就到蛇岛。蛇岛我是熟的,孙翀本家还有福神阁就在这儿,只不过这次没住进孙家的大宅院。

八家村是海边渔村,村里有八个小渔港,每户都泊着几艘小渔船。村口临海边一大片海水被村人围起来,搭了木格子网了网弄成渔场,渔人的孩子撑着木板当船在里边耍,沉了就自己浮水上来,木板间跑一会儿给海风吹干,回家又是一股海水味。

我和肖白坐在木板钉成的引桥上,看海。这不是什么浪漫的事,纯粹是老巴认为发烧的孩子吹吹海风好得快,于是呆子在这里苍白地盯着海中夕阳发呆。

“云里面……”肖白拽了拽我。

“海燕么?”我用手支起凉棚,眯着眼看染了霞光的云彩,可惜日间没有眼镜的我只是个视力模糊的废材,“唔,近视看不到。”

“啊,这样啊。”肖白闷闷地低头,又开始发呆。我不清楚常人在冥途上走一圈的后果,检查了几次也没弄出个所以然,只好让肖白这样莫名消沉。

“要不要去看看福神阁?”我问他。

“不了,看海就好。”肖白摇头。

正想劝几句,老巴家的孙子一身湿从我们身边跑过,那小子大名叫巴德,小名叫八德子,自小皮得很,只在老巴面前装乖,亲爸走得早,亲妈狠心打都打不成器,大哭一场后自己回娘家改嫁。八德子没人管便成了巴家村的小灾星,比如两只泥爪子扣在肖白头上再呼啦一声跑开这种事,也是他的能力之一。

肖白甩甩满头泥巴,泥块扑簌扑簌落一身,看起来更可怜了。他冷冷好一会才开口,“阿布,我们下车了?”我有种拨云见月的清明感,很想跟他说你肖白少爷已经被村里上下小孩当成傻哥哥两天半有余了,但见他一头一脸的狼狈只好把话吞回去。

“八德子,过来!”我喊停想跑的皮猴,那孩子不敢发作,悻悻蹭了过来。

唔,挺安分的,自从在我饭里混盐巴被抽一顿之后。

老巴家在八家村东边,水泥院墙大铁门一溜泥瓦房还有一条抓蝴蝶的小土狗,平时远远地就可以听见老巴吆喝小徒弟的大嗓门,不过那日有些不同。我猛喝水的时候,八德子被老巴吊在晒鱼干的架子日光浴,小皮猴被晒得油光发亮,依依呀呀中气十足地怪叫,一会儿喊娘一会儿叫爹就是不喊他爷爷。

青藤架的阴影里,老巴哼哧哼哧吸水烟,也不着急,一嗓子吼回去,“闭嘴,布哥儿是你能作弄的?按辈分你爷我叫声高祖爷爷也不过分,小兔崽子你矮人家几辈!自己算算去!败家老娘们生的败家玩意!”

我发誓,我一点也不想被人叫高祖爷爷,一直是让老巴叫布子的。巴家曾经是林家的家仆,仆家矮主家几辈的事很常见,巴家就矮林家四辈,小叔和林家太尊同辈,算起来我其实和林苒平辈,是某疯丫头的世叔,是老巴离奇的高祖……什么跟什么!!

老巴朝八德子扬扬皮带,惹得小皮猴一阵讨饶。“你甭讨饶,嘴上好听顶啥用,回头不去折腾人才见鬼,今天非得揍一顿,不然你有力气跑出去疯我就白吊你一次啦。”说着,皮带抽在八德子大腿上,啪一声脆响。八德子疼得咧嘴,硬是没叫出声来。

“爷,别打手腿!”八德子挨了一会大喊。

“就抽,打了别处你小兔崽子拿衣服一遮,还不是出去疯!”老巴喊着,皮带抽得更卖力,连成一片黑影子,片刻八德子的小腿便乌青肿起。

“你打了老师说我没爹管不学好只会打架,不让上课还罚抄!”八德子用尽力气一吼,堪堪止住皮带。

他闭着眼绷紧皮,迟迟等不到抽痛,一睁眼便看见红了眼的老巴摔了皮带进屋。

“喂,”八德子瞪我,“老子的爷怎么了。”

“小子,你挺嚣张啊,”我扭扭手腕,给皮猴一个微笑,“要我放你下来?”

“切,我知道你在找什么。”八德子咬着牙,被海边日头晒黑亮的皮沾了冷汗油亮油亮的,衬得十二岁的半大小子有了大人样,“你在找锥洞,听见你跟虎头他们打听了,你和村里法师一样,都是怪人。”

我不置可否,伸手扭红他的脸,扯得他呲牙咧嘴,再拍拍他的小脸施施然进屋去。海岛夏天的阳光还是蛮晒的,傍晚的时候八德子晒晕过去,被老巴扛进屋,再之后见我老实多,就像现在这样,缩着肩膀蹭过来。

如梦初醒那般,发现自己在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肖白四下打量渔港,眼里带着孩子气的新奇,似乎忘记自己已经盯着海水看了两天半,“阿布,阿布,我头上怎么有泥巴啊。”

“呃,这不是重点,”我随手帮他弄掉一些泥巴,“我要去个地方,八德子带你回巴家,你好好在那等我回来。”

“阿布去哪?”肖白拽住竹牌,紧张兮兮的,“这,这个……”

“你带着,没事。我去找个洞。”拍拍肖呆子的肩,我安慰道,只是肖白还没有表示它很舍不得我,我还没机会甩掉肖白挽留的手,一边的八德子就叫起来。

“你要进锥洞!”八德子上来扯住我衣摆,死活不松手,“带我去!”

“放手,带你去了肖白怎么办。”我按住那小鬼的手用力一拧,没动,“手劲挺大呀,放不放?放不放!嗯?”

“不放,你带我去就放,不然我们耗着,谁怕谁!”八德子一抬下巴,挑衅地看我,“有本事砍了老子的手啊?还有,锥洞那地方,没筏子没船的,你怎么去?游着去啊,呸!”

月明星稀,竹筏飘在涨潮的海面上,八德子撑着竹篙,筏子在海上走得有模有样,没有碰上礁石,也没撞进漩涡。八德子似乎很高兴,边撑船边讲自己的事。我不明白这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对一个传说中有点不详的洞感兴趣,执着到自己偷偷扎筏子下海绕着蛇岛找了两三年。

你知道锥洞是什么吗?我略带责备地问他。

知道,海神休憩的地方,死在海里的人会在锥洞和死去的地方徘徊,日日年年。八德子昂起头对着天上的月亮猛看,眼眶红红的,我爸就进去过,没出来,村里人都说他惹海神生气找了霉运,沉在海底回不来。

哦,他们骗你的。

八德子睁大眼睛看我,一时间圆滚滚的泪珠没忍住落了下来,“你说我爸没死?!”

一阵夜风拂过,带来大海广袤的气息,我吸吸鼻子,有些凉了,“我是说锥洞传说是骗你的,海神不会呆在一个洞里,进那个洞触怒的也不是海神,你说的只是很久以前八家村的老法师们为了阻止村民进去编出来吓人的版本。”

“那我爸没死?”

“我怎么知道。”我凉凉一摊手,“反正真正的锥洞只是很久以前官府祭海的地方,官船运了贡品总在半路出事,当时的州牧干脆用死囚祭海,锥洞里面的冤魂太多,懂么……呃,把竹篙放下啦,有事好商量。”

“哼,我看你什么都知道,还要去虎头那打听,虚伪!小人!”八德子白我一眼,气呼呼地盘腿背对我们坐下。我没话了,探听的是现在负责锥洞的法师,又不是打听锥洞,你自己听错了好不好,而肖白从上船开始就在发呆,竹筏上一时间静得很。

月下是海面银光粼粼,夜风卷着海水轻轻拍打着竹筏边缘,筏子底下是千丈海渊,从遥远海域跋涉而来的古老激流带起海涌,年复一年在海中游弋,它经过海底的鲛人城池时,会不会卷走一两颗鲛人的泣珠,我伸手探进海里,感受海水的震动。

“我小时候一直想当海盗来着。”肖白忽然乐起来,“就像现在这样在海上漂,飘到哪里算哪里,等一天老了就上岸等死。”

“忒寒碜,”八德子撇撇嘴,接了话头。

“真的海盗可不想老死在岸上,一辈子都在船上漂,死就把骨头埋在海里……你们不知道,这儿古时候有一个海盗国,人人都在海上过活。海起雾的时候,有几次我在雾里见过他们,雾浓时只能看见桅杆尖,雾薄时见着船,船很大,有十一二层楼那样高,几百披青甲的在甲板上走。有时是一艘船,有时是一支船队,我翻过书,里边都是艨艟楼船那样的古船。真的,一次我夜里偷偷出海钓鱼,忽然起雾,一回头脸就撞上那船的船板。”

八德子指着自己额头一块疤,满脸得意让我们看,“可硬啦,还长铁刺,一下就见红。”

肖白小小惊呼一声,凑过去看。我在水里的手碰到礁石,当即缩回来,告诉他们锥洞到了,“好好呆这儿,等我。”实在不想纠正什么,被诬海盗灭国也好,真的灭了一窝海盗也好,过去那么久,该负责的人都进土里了,还争什么。

锥洞是临海石壁上一个天然洞穴,涨潮时海水刚好碰到洞沿,竹筏停在洞边人便可以走进去。数十步后,豁然开朗。几尾长者犄角的怪鱼不时跃出水面,带起一弧线晶莹水珠。月光从洞顶漏下来照在碧蓝湖水,映得四周石壁上的壁画熠熠生辉。湖是人工开凿的湖,中央修着祭台,壁画是工匠修的壁画,画着祭海的场景,阴森渗人。

祭台上,温婉女子缓缓抬眼看我,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兰香重了几分,轻拢淡紫绣兰的广袖朝我福一福身,举止之从容,让人觉不出她作为祭品的窘迫。

次日,老巴家的青藤架下,肖白一直盯着叶间的缝隙看云,八德子趴在地上教莫小言弹玻璃球,丽姬秦衣繁复,立在一旁静静看着莫小言。这样有温情的画面在常人眼中大概只是小崽子巴德自说自话吧。又胜了莫小言一局,八德子得意地欣赏一番莫小言沮丧的小脸,摆好玻璃球准备再来一盘。

“八德子啊,我是姑姑,”有女人在院门外喊,“关婆子要走啦,想见你一面,去不去啊。”

“不去!”八德子趴低身子,瞄准一颗红色玻璃珠,啪地打出去。

“不见也好,我也嫌晦气!啊呸!”八德子的姑姑像是个泼辣的,直接啐了一口,“八德子啊,那你好好呆着,那儿也别去,啊?”

墙外女人骂骂咧咧走了,八德子扔了玻璃珠,起身拍拍身上浮土,耍帅似的朝我勾勾手指,“喂,祖宗,去不去送你后辈。”

“不敢当,不敢当。”

去八家村那头的路上有许多晒着的渔网。巴德跟我们说,要走的老人是他那个改嫁妈的亲娘,他那个妈嫁了个邻村鳏夫,去了邻村帮人家看孩子,那家人不让他那个妈回来,关阿婆一直独居,几天前下不来床,村里法师看了说就在这几天。

“我姑姑恨我那个妈,不会让我去的,不过祖宗你让我去也没办法。”八德子绕进一扇木门,夯土的院子里聚了些人,大概是关家的人。八德子管个蹲地上的红眼睛黑瘦男人叫了声叔。男人站起来,拉住肖白不让进,“他不行。”

老人在正屋,采光很好,蛇岛的阳光泄下来,有一种和光同尘的感觉。老人躺在雕花木大床上,蓝布的新床单,新枕套还有新衣裳新布鞋都散发着一股棉布味,和阳光、木家具、皂角的味道混在一起,意外好闻。

阿婆满头银丝梳得妥帖,每一条老人纹都是岁月的痕迹。看到八德子时,平静的眼神里发出光来,搭在床沿干枯发皱的手油亮力气,一把抓住八德子的手。

“德子,德子。”阿婆呢喃,像是不舍的呜咽,苍老的眼角湿了,“阿婆扯布帮你做了新衣裳,啊,在箱子里呢,自己拿啊,乖乖的。”八德子找到一整箱的新衣服,绸的棉的红的紫的合身的做大的,针脚比阿婆自己的密上许多,缝得结结实实。

阿婆眯眼笑着看八德子翻箱子,好一会才注意到我,“德子带朋友来家里?等等啊,阿婆去拿糖。”说着就要起身。

“阿婆,不用啦,我不吃糖很久了。”我摆摆手,止住老人。

“要的要的,你不吃,妹伢也要的。”阿婆望着被丽姬搂着的莫小言,浑浊的眼珠带着一种看破光阴的通透,“小妹伢是要带阿婆去哪啊?吃块糖等等啊,阿婆和德子再说几句。德子啊,你舅你妈都大了,阿婆只放不下你啊,德啊,自己东西要放好,不然回头找不到。”

“德啊,晚上不要踢被子。”“德啊,饭里别浇酱油,太咸。”“德啊,你妈对不起你,你,你别怪她。”“德啊,遇上有难的人,能帮就帮。”“德啊,不要气你爷。”

“德啊,德啊,德啊……”最后的回光消逝,老人的神志归于混沌,执着地念叨着八德子,一声比一声低,“德啊,好好活……好好活……”老人唯一放不下的人伏在新衣服上,捂着自己嘴巴不出声,静静等着床榻上的老人,等待分别时刻。

我招呼莫小言,丽姬一愣,终是放开手。莫小言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她无法理解这屋里将要发生的事,无法理解这个牵肠挂肚的老奶奶,无法理解把脸埋进衣服里大口喘气的八德子,甚至于无法理解我这个谎话精叫她过来的原因。这小孩现在脑子里大概一团浆糊。

“过来。”我把手搭到小孩肩上,半推半送到老人床前,“小言,握着老奶奶的手,敢吗?”

“敢。”莫小言有几分婴儿肥的手握住老人枯老的手,然后扭头望了丽姬一眼。

“小言不是问过二福什么是死么?”我没理会小孩的小动作,放轻声道,“不是什么可怕的事,不要被大人用这个吓住。死只是开启一个新的旅程,旅程的尽头又是一个新生。人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前有未竟之事,死后没能留下痕迹,白白走一遭。”

“阿婆是要走了?”莫小言糯糯问我,“去哪里?”

“这是要自己决定的事,谁都插不上嘴,我们能做的只是让阿婆走得安心。”八德子没放声哭就是为了这个,我捏捏莫小言的肩,“小言可以用点力。”

“可是,可是,”莫小言局促起来,脸颊憋得通红,“阿婆,阿婆身上那种不好的味道,现在很浓很浓,感觉不到阿婆了,阿婆已经走?”

“巴德?”我例行询问了亲属。

“可以,商量过,同意的。”巴德的声音从衣服里透出来,闷闷的,“带走吧。”

我没让莫小言放手,一直等到莫小言不安地告诉老奶奶的手凉了,才教她唤关阿婆的名讳,大概到第七声的时候,半透的老人从床上坐起来,新衣一开始就自己做好穿上,布鞋一开始便自己做好套上,阿婆看了眼屋里,浑浑噩噩地摸了摸莫小言的头,张张嘴说不出话,依稀看得出是孙一类的口型。

“小言,阿婆不在那了,”我让莫小言放手,去抓“另一个”阿婆的手,“你要送阿婆出门,一直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就回来,知道吗?”

“知道了。”莫小言点点头,拍拍小胸脯,“阿婆跟小言来!”

我先行几步,挑开门帘,对着院子里的关家人高声道,“喜丧嘞,冥寿宣正九十一年土历中夏初二国历六月十一——开道嘞!闲人回避——”

院子里的关家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背过身去抹眼泪让出一条直接到门口的路。来迟的法师身着黑金法衣,呆愣看着莫小言领着关阿婆走出院子,被小徒弟一扯衣袖才后知后觉念起经文来。经文声,呜咽声,还有小孩子忽然爆发的哭号混在一起,忽然间有种悲壮感。恍然间,我似乎听见那俩破冥车发动的声音。

“喂,别哭了,刚刚不是忍得很好么。”我踢踢八德子的背,“还有,刚刚你累我抢人生意了,怎么算。”

“我不信村里的法师,他们看不见海盗。”八德子抹了眼泪,抱了箱子,“我和她不亲,她在的时候也没说多喜欢我。我也不知道哭啥……可恶……走呗,祖宗,回去了,你别笑着,我那个妈家里人会揍死你,谁家走了人笑成花啊。”

“有啊,人走时候举行宴会,在葬礼上歌舞欢笑,认为人死只是一个新旅程。”我努力使自己的脸耷拉下来,“他们认为会因离别和死亡哭泣的,只有不成熟的小孩子,只有看破悲欢离合生老病死的人,才是真正长大的人,这一点不能用年龄来算。”所以,胥川的成年礼永远不是年龄说了算。

“他们是谁?”

“你的那些海盗。”

接下来的事交给愤愤然瞪我的法师,我带着哭的不像样的肖白回巴家,要说他就是傻,没关系的事也把自己弄得悲悲戚戚的。过第一个十字路口时,远远地看见一团正消散的雾,冥车不靠谱的引擎声隐隐约约的,看来是开远了。丽姬怀里抱着睡过去的莫小言立在土路边,静得像一幅古画。

肖白拉住我,“阿布,冥车会收割人命的传说,是假的吧。”

我有点惊讶,肖呆子确实总是给你惊喜,“嗯,只是冥途上代步的,搭不上得走好久。放心啦,你没事的,收也只收特殊的命。”

“嘁,说得像真的一样。”八德子掂掂箱子,挺重,“爷还说爷的爷开着一辆冥车呢。”

“小子,我的血脉里住着你祖宗的祖宗呢,找一找问一问怎么不知道。”我踢了他一脚,没手挡,走动也不方便,实打实受了一脚,“亲人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人自个儿是知道的,只是日子久了你就忘了。”

巴德撇撇嘴,“祖宗,你和我爷在供淘淘仙那屋里念叨时的样子一样,老神在在的。”

我削他一下,催他快回去。走远了,关家院子里还有法师用俚音念叨的词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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