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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不是红裙……”我招手示意她也坐下来，“本来上午就该走了，被人强留下来的。你呢，新年伊始的怎么来这。”
“小姨休年假，刚好有时间带小言来……看医生。”蓝兰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精神，居然顺着我的意思坐在长椅上，“眯眯眼，我劝过的，没人听。”
“有人听才奇怪呢……你阿姨是知道神宫的存在，但是鬼神之事知道和认同是有差别的，就算是在南洋，‘术士尽出’之地，每年也总有那么几例火焚水溺的糟心事，凡人对术士不是盲目推崇就是极端厌恶，很难有传说中的平常心，毕竟，面对一个身怀异能、沟通阴阳的怪物，任谁也淡定不了。”我揉揉太阳穴，努力平静下被某个少主扰乱的心，“放心，至少在这里，莫小言绝对安全。”
“眯眯眼，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过年，这番话权当红包了，别说好不容易带个学生却半点没有提点过。听仔细啦。”
我顿了顿，稍稍整理下思路，“知道我为什么敢在这儿与你说这些话么？因为这儿算是青宗的地盘，无论阴阳。你可能要问了，那我怎么还这么小心翼翼的，按我那恶劣的性子不是该把你欺负上天了么？不错，这是青宗的地盘，甚至绿水还记在小叔名下，可刚刚有人告诉我，宗里把这儿借给大名鼎鼎的四处了。”
“别人不知道四处，可你打小知道神宫，不会不知道四处。四处从成立以来一直躲在暗处和神宫较劲，议庭怕王庭养了一大帮人型战斗机，哪天一不小心就就被轰成渣渣。在我看来，四处与神宫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前者不知有无百年，而后者却是以千计的老怪物。事实上，在京畿四处确实处处被压一头。”
“只是，偏远之处神宫便鞭长莫及了。这也是青宗那么轻易就控制南洋全境，甚至让南洋诸多邪教称臣的原因。神宫建立之初便是为了拱卫天子，即使到今日，主力依然在京畿，洗脑式地灌输‘皇权正中，尊皇攘夷’这种死观念，他们拜的是天帝，信的是天子，想的求仙，炼的是长……呃，扯得太远。反正就是在京畿之外，很多博士都断言四处与神宫可以一战。”
“只是我没想到，四处竟有独大之势，而且并不甘心于暗中蛰伏了。毕竟，连御用药商之子朱贝贝都知道了，权贵必不讳言。连疑似有被害妄想症的青宗都敢开放据点，教派必不讳交。最后，连处处不信我所言之事的那个……死沐瑞都趁着在外边上大学加入四处，成员必不讳……混蛋！为什么庸医的隐藏身份那么炫！狗眼瞎了有没有，有没有！！”
“我一不小心就泄了多少博士的东西给那厮啊！！罪人了都。被宗主知道不永驻绿水才怪……就盼着宗主不知道，可是，庸医被调到这里很明显是暴露了好不好，不然凭着他和小叔的关系就算有十个秦岿也进不了绿水！”
“现在的问题是，据秦岿那家伙所说，现在青宗和四处处于一个不亲不离的尴尬阶段，一般这种情况最通俗的做法是联姻，可是，四处那边不是家族式，青宗这边主支旁系都没有小姐。宗主在这时候弄出一个主支少主，很明显就是想当成橄榄枝抛出去，认个干爹，弄个义子互质什么的，也算是结亲。本意不错，可那边不依，说什么不是血亲没诚意，一直晾着秦岿。真弄个血亲才没诚意好不好，因为宗主铁定不放心，他老人家一不放心……咳咳，说得有点远。”
“所以，秦岿的意见是找一个身份与他相当的代替，可惜上面说‘找不到’，刚巧又撞见我。我当然是不答应的。你猜那家伙说什么了？他说啊，绿水西苑是什么地方，青宗的监牢，有进无出，你说有身份的少主会来么，再说啊，再不确定关系，我也不能确定沐瑞的安全，毕竟这儿的排外狂人不少……”
“混蛋，明明是自己的任务，完不成还拖别人进来！说不定沐瑞就是因为你而暴露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深深吸几口气，抑制住吼出来的冲动，转过头面对有点呆滞的蓝兰，微笑，“听下多少了？”
蓝兰一脸不忿，冲我咬牙，“从你让我听仔细开始，叽哩哇啦的一句也不明白！你耍我吗！”
“不会俚音的全是混世的博士，你懂的。”我起身拍拍尘，想想又添一句，“有什么感想啊，吐槽一下嘛。”
“你刚刚是在吐槽对不对。”蓝兰的表情很少见地出现“无语”这种状态，“你在抱怨上司？”
“嗯，差不离。”
“你就不怕隔墙有耳？”
“啊，没关系。即使有，他们和你听到的也差不离。”我从兜里抽出一柄手术刀，刃部见光竟折射出几分寒意，“你们玩失踪把我弄进医务室时，他拿出来在我眼前晃过的，当时怎么那么笨呢。明明可以发现的。”
“麻烦说人话。”
“您早些休息，这地方阴森得很，免得有损贵体……”
“眯眯眼！”蓝兰冲我说了些什么，不过我听不太清，加快脚步，一个转角就把她抛开了。
胥川俚音，又名鬼语，据说因外人听来佶屈聱牙、呕哑嘲哳，非原生岛民不能尽懂而得名。古代本岛术士很喜欢用俚音交谈，用与之对应的曲文书写术式与典籍以防泄密。曲文本身单字众多，文法复杂，久而久之，各家各派内部都诞生一些仅能用于内部的曲文，这部分曲文称为密文，与之对应的俚音称为密语。
青宗博士大都掌握一种以上的密语，个别甚至要求精通破译与编制密文密语。而作为一个被寄予厚望的首领候选，密文什么的别说自家使用，就连一些破译上寮拦截的加密资料有时也会被抓壮丁。
有一次，我们一群免费苦力就破译了一封古怪的密信。[古怪？]
嗯，因为那次完全不像神宫密文的风格，上寮那群博士出身的寮工怎么也破译不出，最后才苦哈哈地塞给我们。现在想来，也许不是神宫的呢。[……]
我停下步子，眯着眼睛去看手术刀刀柄上几个纤如毫毛的符号，按照那封密信的加密方式翻译过来就是……“四处特派”，太过巧合的东西总让人怀疑。
“不是叫你待在办公室么？”庸医夹着病历停在我跟前，眉头微皱，对我私逃的行为很是不满。
“毕业时导师送的礼物，可要好好收好。”我伸出手，将手术刀还给眼前人，“轻易让人在抽屉里翻出来，导师会哭的。”
说完，也不去看某人的表情，径直绕过他踏入西苑深处。
背后似乎有凌乱的脚步声追来，我咬咬牙跑起来，一头扎入前方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远远甩开那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