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葬三

  • 作者: 怀山
  • 更新时间:2016-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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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里,黑色帐篷里只有我和林苒两人。她纤手一扬指使手下搬来一套桌椅,开始伏案写报告。我大着胆子坐在桌角上,不时搓搓手中的梦盏希望找着些许信息,有时林苒会抬头问我几个小问题,为了继续有地方坐,我十分老实地回答了。

“梦盏有什么功能?”她又抬头问我。

“啊,这个解释起来就费口舌了,”我将梦盏放到桌面上,“简单来说,是一种法器。”

它和域论有很深的渊源。

古骊时期的骊人智者观察世间万物的运行,用特殊符号表现它们,既是术式的‘形’,然后,充入支持其运行的能量物质,既是术式的‘实’,最后,让术式按术者意识运行,既是术式的‘神’,只有 ‘形实神’三要素俱全的才是真正的术式,不然写出来要么是无用的符号,要么是灾害召唤器,这点导致即使是骊人也不能全民使用术式。

而根据现今复原出来的域论基本观点,每一个域都由‘内核’与‘外场’组成,内核的运行维持域的存在,外场的性质表现域的规则。而在人工造域方面要有模拟内核外场的基石术式,但即使最简单的域也需要至少六个术式体系。

于是,为了使用便利,骊人找出两个方法,其一就是在浩瀚的术式体系中挑出百来条基础术式,定义为法式并以它们为蓝本铸造出自动生成基石术式的系统,再加入到根据“术式为基石、灵力为动力、器物为承载”的造域理念制成的法器中。顺便一说,这种方法便利到直接导致骊人注重器物锻造,抛弃域论术式。法器最后全盛于后骊时期。

不过,这些都是隐瞒内容。

“梦盏,自动生成梦域的法器,骊人置于枕旁安眠,或者直接入侵到他人梦中做小动作。”不知为何,忽然间有恶作剧的冲动,于是压低声音,“偷窥记忆,窃取情报,修改认知,扼杀神识……总的来说十分便利。”

林苒用看小屁孩的眼神瞟我一眼,笔尖继续颤动起来,在字面上抖出一连串字迹:推测前骊时期由于借助于外物而忽视本源,加之外来学说传入导致域论失落。

“现在会书写术式的有多少人?”

“很难说,会曲文的本来就不多。”我摇摇头,古学流派里应该有可以写成体系的,只是因为开墓是禁忌,古代曲文连实际用途都没有了,他们自然不会耗神研究,“不过,最近我倒是见过一件用域造物的作品。”

“造物?”林苒笔尖微滞,“长这么大,忽然发现自己的故乡挺可怕的,处处涉及禁忌。”

“这也没办法。”我无奈地摊手,“就当成是盛世之后的烂摊子吧。”

“嘁,”林苒嗤笑一声,问题又扔了过来,“小钉子,外来学说入侵你认为是从哪开始的。”

“东边,西边的神明多为动物神,只维持四季轮转,气脉流行,信仰方面大多表现为自然崇拜,东边的神形象多为人形,并且主管人间诸事,受到中原文化影响更加明显。”我甩甩手腕,终于对林苒无休止不耐烦了,“老师呢?已经出去很久了吧。”

林苒眉头微皱,搁下笔捏捏额角,讽了句,“啧,鼻子真灵。”

未及询问,帐篷里竟来一个慌张的……林苒。我转头看看身边从容收拾论文的林苒,又看看那边张嘴闭嘴说不出话而显得有点二的林苒,果断排除双胞胎的可能,因为二货版林苒开口就来了一句:

“本体,六号墓葬被神宫的封锁了,一号正在交涉!”

“不可能,”我毫不犹豫地接话,“胥川没有神宫的道场,他们没理由出现在胥川!”

“诶,这就是柒姐姐的小钉子么?”二货林苒上前伸手捏住我的脸,用怪阿姨的目光上下扫描我,片刻后惊呼道,“好软,好可爱,就是眼睛有点小而已嘛,哪有一号那个女控说的讨厌!嘿,小钉子,告诉阿姨呗,丽姬被你藏哪去啦?”

“……”感情我初见的不是本尊啊,这阵势,是替身?

“别捏他,会生气的。”林苒打掉二货的咸猪手,拎着我的后领拉到她身边,“场面上的是交给一号,你藏起来别被神宫发现自己的‘长生方’流落民间才好。”

“当然当然!我还不想被变态解剖。”二货林苒忙不迭点头,闪出帐篷。

不知从那儿抄出个大背包一把塞给我,林苒抹开覆土清理出个暗门。似乎联通着极深的地方,暗门之下是一片黑暗,即使有近乎逆天的夜视力,也没什么作用。林苒率先下去,接着是我,暗门关上,发出咔嚓一声轻响。鬼使神差地,我伸手触碰,入手竟是青砖的冰凉。暗门,消失了呢。

和镇公会地下一样的地道,潮湿的青石壁,每隔几步便有的一只灯台,古老的灯油化成的黄褐色黏腻,逼仄的地道,极度的沉寂,笼罩在耳边的空洞脚步声,还有似乎有了实体、犹如一团粘稠黑油的黑暗。林苒举着手电筒走在我前边,沿着墙上的记号在各种叉路口弯弯绕绕。微弱的人造光只达到身前,在更深的黑暗面前畏缩了。

“镇公会下边,也有这种地道。”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没人告诉我,但我总能发现入口,唯一的一次,我带了朋友走过,不久他就……”

“你的父母,布可跟你说了多少?”林苒的嗓音很低,不知为何,总觉得里边包裹着怒意,“或者说,他告诫过你什么。”

“我们要去老师那儿么?”我识相地转移话题,无由来地,从见面开始,总是隐隐地在害怕她。

前边的林苒停下脚步,蓦然转身盯着我的眼睛,手电筒在她五官上打上一层暗光,整个人莫名凌厉起来。她走近几步,啪,抬手给了我一巴掌。脸上疼得火辣,我微微摇了下脑袋减缓眩晕感,但还是有点眼冒金星。

“抱歉,把你当儿子教训了。”林苒甩甩抽红了的手,转身继续前行,“第一次见到柒是二十三岁的时候,刚刚和那家伙结婚,两个人在亭山里探索骊人遗迹迷路,误打误撞打开生平第一个骊人墓,被有点坏的柒和她的族人发现,差点被分尸。”

“幸好,我有点骊人血统。”林苒找到一个记号,拐进右边岔道,“后来,我问柒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明明墓穴离聚落很远。柒说,她的直觉告诉她今天会遇到一生挚友,于是,天没亮就把族人叫起来围堵我们,一高兴忘了告诉族人我们是朋友,等看到刀床都磨好了锅架起来了才想起。”

“……”我摸摸鼻尖,那个,挺彪悍的,“我对您的故人没兴趣。”

“柒告诉我,作为原住民的公主,她的话,有四排尖牙,至于布宁,有两排。因为是闺蜜间的私话,莫昉那家伙不知道,我也没告诉别人过。”林苒轻叹一声,隔了好久才继续说,“我们脚下的是神道,迷宫一般散布在胥川岛内部,是骊人为他们的祖先陵墓修建的,只有骊人可以行走,进来的方法是柒教我的,我到达不了祖先陵墓所在,但是自由在岛中行走倒是可以的,而禁忌是不能带骊人血统以外的人进入。骊人坚信祖先是冥帝的仆从,即使踏入神道等于接近冥间,自己也不会有事,而外人……”

“老师在哪里。”我打断林苒的追忆,神宫的话应该是接着神学补习班混进来的,做得到这一点,林家至少推波助澜了,这不好,很像神宫历来的斩首计划模式,“他不能出事。”

林苒没有回答,她的忽然沉默让四周陷落于无限回环的脚步声中,终于,就在我以为要一直走到末日时,林苒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顶上寸许厚的石板。

石板之上,是一座骊人墓的墓道。顶上是鳞列的五彩墙陶,铺排的人有一双巧手,海上仙山,神殿宫灯,绝壁云阁,雪峰冬阳,居然全是用鱼鳞陶瓦排出来的,千年已过,墓室之内依然干燥如昔。视线下移,两旁是瑰丽的工笔壁画,色彩鲜艳得就像是昨天刚绘上的一般。我默默将石板掩好,绕过地上淋漓新血,凑到壁画前。那儿,是只眼熟的鸦形,奇怪的是它有三只妖冶的红眼。

当然眼熟了好不好,那道画着鸦形的黄符还在我挎包里躺着呢,被诅咒的时候不清楚,现在还不知道鸦是水云社的内部信仰就相当失败了啊喂。

我揉揉有点发胀的眼角,一幅幅壁画看过去。描绘的是一位身披青铠的将军出征的场景,每一幅画都是尸横遍野流血漂橹的惨胜,画面上大片大片的红色肆意渲染着,红的触目惊心。战争越来越艰难,战场背景开始混杂着雷暴飓风洪水烈火,将军的铁躯伤痕累累,铠甲四散,身后的青甲士兵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连地上鲜血都覆盖了的黑甲士兵,最后,将军站在堆积如山的尸骸之上,仰天长啸,周身燃起青火,满口利齿,宛如恶鬼,血色长空中飞满三眼鸦,地上围满黑压压的甲士,每一个都贪婪地看着将军,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我嘟哝一声,水云社的先人是后骊时期的将军么?

林苒瞟了我一眼,淡淡说了句,温都敦将军是文家的祖先,武仁之战中的玉山守军之将,对战十倍于己的敌人,因间谍出卖被俘,车裂,骊人相信青火是战场上牺牲的战魂,尸鸦是死于战乱的平民所化。

“真是恶趣味,把意为勇士的姓氏‘温都敦’改为‘文’。”我低头看满地鲜红,这些可是真的血,“那老师来这儿干甚?”

“温都敦将军的佩刀,明王。”林苒抬手指了指壁画中某处,将军手中赫然是一把形制与唐刀相似的神兵,然后指尖下移,是一小段阴文,字很小,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忽略,“翻译,混小子。”

近代曲文还好,古代曲文和同时代文言文根本不相容,直译是无望的,我只得皱着眉念出大致意思,“脚羊踏上国土,原野燃起大火,家门漫出血水,孩子睡在鼎中,就算桑田化作沧海,怨恨也总会报还,直至乌金坠下,不灭不休。”

“这样啊,顺便说一句,”林苒冷冷一笑道,“出卖温都敦将军的,是林家先祖,骊王的宠臣督军,当时还姓黎宁的大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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