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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蝶淡淡道：“不必。若有人来，我自会察觉。”
王闲云笑道：“我的错。有梦蝶姑娘的方术在，哪里还需要守夜？既然如此，那两位还请自便，我就先睡下了。”他在雪地上清出一片空地，又捡了些干草铺在地上，随后往上面一躺，把行囊垫在脑袋下面，两眼一闭，竟就这么睡去。
耿耀与梦蝶面面相觑。不一会，竟传来淡淡的鼾声。
耿耀挠了挠头，压低声音道：“他就这么睡了？也不怕……”
“以他的武功，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别看他睡过去，气息还吊着呢。若是有人偷袭，他立时就能一刀将其斩杀。”
火光之下，王闲云面色安详，全然不似有什么防备。但看梦蝶说得郑重其事，耿耀也只能轻叹一声。“姑娘你……也打算睡了？”
梦蝶点点头，默默走到远处，学着王闲云的样子捡了些干草垫着，又从行囊中掏出件单薄的毯子盖在身上。北方的寒冬，夜里冷得出奇。耿耀见梦蝶裹着单衣就打算这么入睡，心中万分不忍。无论如何，梦蝶都是为了他才连续这么多日都晓行夜宿，席地而眠的。两人之间非亲非故，这份恩情，他又该如何报答？
“我……”他刚一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涨红了脸，见梦蝶看着自己，耿耀赶忙把头转过去。
梦蝶道：“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女子的声音十分轻柔，虽仍戴着面纱，看不清表情，但两人之间气氛融洽，却早已不似第一次见面时那般剑拔弩张。
“我还是想……再谢谢你。”耿耀道，“我嘴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
梦蝶轻轻地笑了笑，“你不欠我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偿还耿大人对我跟师父大人的恩情，也算是了却我自己的一个心结。”
王闲云在一旁哼唧着，似乎已经睡熟，翻了个身。
耿耀点了点头，将干草铺好，自己也躺上去。与梦蝶几乎并排，只不过中间隔了些距离。虽然寒风凛冽，可闭上眼，似乎能闻到隐隐的幽香。连日赶路，后背又躺在硬实的雪地上，疼的厉害。耿耀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明日脚程快些，过不了几日就能到宛城。到时候姑娘也就不用如此受罪了。”
耿耀闭着眼睛，只听身边梦蝶道：“我送你渡过长城。到了南唐，你亮明身份，官兵可保你安全无虞。到那时，我才算能给耿大人一个交代。”
“那样一来，梦姑娘回北魏，又要多生些波折了。”
“……都是小事，不必在意。”
“我还是觉得……”
“你在害怕。对吗。”梦蝶打断道。
耿耀心中一紧，许久才道：“是的，很害怕。出走快两年，却一事无成。见到爹爹时，我该如何……”
梦蝶道：“到时候，一切都会见分晓。在此之前，再多想什么都没用。我知道你想学成一身武功，回去让耿将军刮目相看。可若是命都丢在北魏，还谈什么衣锦还乡？”
耿耀睁开眼，凝视着头顶的苍穹。今夜天气晴好，星光璀璨。耿耀只觉眼前的星空扑面而来，几乎要压在他的脸上，让他喘不过气。他连忙转开目光，从怀中拿出那枚徽记，举起来借着火光仔细端详。“……况且，这徽记的秘密还没发现。龚叔原本有机会对我说，可他到死都没吐露出这个秘密。”
梦蝶的语气有些怪异，“这件事，我也觉得十分蹊跷。那徽记做工普通，看着不像什么稀罕之物。可师父将它视若珍宝，耿夫人也一样。”
耿耀道：“对了，姑娘为什么不去问问你师父？”
梦蝶语气一滞。耿耀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正要道歉，梦蝶突然道：“我与师父多年没有联系了。”
之前耿耀已隐约能猜到。可此时听梦蝶亲口说出，仍觉得有些恍然。原来梦蝶跟自己一样。“十分对不住。”
梦蝶叹了口气，“不必道歉，也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回北魏之后，我会修书一封，但师傅会不会回信，我也没有把握。若掌握什么线索，我会再写信给你。”
“姑娘不如与我一起留在南唐？”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刚说罢，耿耀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如此唐突，若是以前爹爹听见，自己回去怕是要被打板子打到昏过去不可。
梦蝶却没有动怒。耿耀偷偷去看，发现梦蝶似乎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一直沉吟不语。
“呃……姑娘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回不去的。”梦蝶自顾自道，“我再也回不去南唐了。你说的那些，离我太过遥远了。”
耿耀心中热血上涌，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姑娘一个人在北魏，莫非比南唐活得更潇洒吗？”
“不要再问了。”梦蝶的声音冷了下来，她似乎也不愿拂了耿耀的心意，又道：“其中缘由十分复杂。对你也解释不清。时候不早了，快些休息吧。对了，这个人……”她用手暗暗指了指早就睡熟了的王闲云，“此人不可信任，多加提防。”
耿耀默默点头，不敢多言。他裹紧身上单薄的毯子，闭上双眼，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睡。纷乱的梦境与呼啸的寒风几乎让他彻夜未眠。有时觉得已经睡着，意识却仿佛悬吊在空中，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可等他再睁开眼时，却已然天光大亮。身旁的火堆被人添了柴，一夜过去，居然还烧得正旺。他猛地坐起来，只觉全身上下都酸痛不已，筋脉中积累的淤气无法排出，长此以往，会对武功有很大的损害。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连着多少日没有打坐运气了。父亲请来的教头曾教会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每日功课不可不做。一旦落下，便是荒废了武功。之前数年，耿耀虽悟性不高，却堪称勤奋。每日打坐练功两个时辰，几乎从不间断。可自从来了北魏，就连这雷打不动的功课也落下了。
身旁，梦蝶依然在熟睡。女子微微侧着身，面纱盖在脸上，能看出平稳的呼吸。耿耀心中一动，把自己的毯子披在梦蝶的毯子上。这两日接连多次大战，梦蝶相比消耗颇多，女子却始终没在自己面前提过。耿耀更觉万分心疼，正打算站起来去给梦蝶找些热食来吃，却发现王闲云已经比自己抢先一步。
只见他从右边的山林中飞奔而来，在林间崎岖的路面上如履平地，身法快得好似雪地中的一抹虚影。转瞬之间他便到了耿耀面前，手里还提着三只兔子。那些兔子不知被什么东西切开下腹处，一击毙命。王闲云一把将兔子甩在雪地上，指了指道：“冬天没什么野味可打，也就剩这些瘦得没什么肉的兔子了。将就点吧。”
耿耀点头道谢，这才发觉自己根本没能察觉王闲云醒来后又出去打猎。不过又想到王闲云那神乎其神的轻功，耿耀也暗自释然。
王闲云又找来三根硬些的树枝，将兔子穿在树枝上，架在火堆上烤。手法娴熟，看起来倒像是经常在野外赶路一样。耿耀十分好奇，却又不敢多问。王闲云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翻转火堆上的兔子。不一会，油脂的香气便渐渐顺着寒风传来。
耿耀在一旁干坐着，自己也插不上手。便取了马背上一直没机会用上的长枪，找了旁边一块空旷点的雪地，一招一式地演练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