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没有跟着笑，反而显得有些担忧，道：“你出了什么事？王家向来都不是好惹的，与他们有瓜葛，都不是好事。”
“你将来可是要嫁到王家去，这么诋毁人家，不怕将来婆婆让你好看啊。”
李婉大羞，嗔道：“你还敢说！”
“行了行了，今日就到这吧。”陈浩一口将茶杯中的茶饮尽，站起身，“再不走，你爹爹回来，我可就走不了了。”
“那样才好！就让爹爹再好好对你说道说道！”李婉嘴里说着，也跟着站起来，神色中还带着担忧。
陈浩心有不忍，道：“你不必担心。王家就算水很深，可我好歹也是咱们瀚州的大员，他们不敢拿我怎样的。先告辞了。”
走出李家大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李婉盈盈立在门口，一直目送他离去，直到彼此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中。
王家的规模，比起李家来是略有不如。尽管曾鼎盛一时，但彼时的家主王泽本身也不是铺张奢侈的性格，只要看起来不丢面子，就不必把宅邸修建得太过华丽。树大招风这个道理，王泽远比李见富要懂。
蒋毅曾多次在正式的场合提起此事，希望官府能对商贾加以控制。若真要行动起来，恐怕就要拿李家第一个开刀。
王家开门的同样是个仆人，得知陈浩的来意后，仆人立刻进去通报。没过一会，现任家主王焕就亲自出来迎接。王焕年纪比李见富小些，中等身材，谢了顶，显得有点苍老。从他面上一眼就能看出连夜操劳留下的痕迹，很是憔悴。
见到陈浩，王焕面上堆下笑来，道：“陈大人今日莅临，令鄙宅蓬荜生辉啊。”
两人彼此都是第一次见面。陈浩敢肯定，王焕之前也没怎么听说过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虚职，但一个朝廷官员亲至，王焕怎么都得表现得殷切些才是。
寒暄一阵后，陈浩注意到王焕身后跟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男子，跟王焕长得有七八分像，便道：“这位便是王大人家公子吧？”
“正是犬子。王佑，快来给陈大人行礼。”
王佑撇了撇嘴，很不屑的样子，敷衍地行了个礼。陈浩有些好奇，自己与这人也当是头一回见面，为何他对自己如此不满，便道：“王公子对我可是有何话要说？”
王焕眼看有点不对，连忙打圆场道：“犬子多年来疏于管教，不懂礼数，请陈大人不要怪罪。还请陈大人进厅堂一叙。”
会谈被安排在一件书房中进行。据王焕自己说，这是他平日经常使用的会客场所。仆人上了茶后，便立刻退了出去，整个房间中，便只剩他们两人。
陈浩没有急着开口，先仔细打量了这间书房。虽格局不大，但藏书摆得整整齐齐，显然不是为了附庸风雅，而是真的通些文墨。
王焕有些紧张地道：“陈大人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陈浩道出自己事先想好的一套说辞：“我来瀚州一年，听说王大人和蛮族的生意来往颇为密切。我身为谒者台尚书，专管和蛮族相关的事务，却一直没有来和王大人会晤过，这是我的失职。今日不请自来，还请王大人好好给我讲讲，你们与蛮族具体是在做怎样的贸易。”
作为瀚州本地的谒者台尚书，陈浩的确有资格清查本地商贾和蛮族的贸易详情，即便贸然上门有些唐突，可也算公事公办。可王焕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更加谨慎起来，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犹豫了一阵，王焕道：“我们只是做些小宗生意，运些丝绸瓷器往漠北贩卖。至于朝廷明令禁止的盐和粮食，我们是万万不敢给蛮人卖的。”
眼看王焕不接招，陈浩有些不耐烦，点明道：“从瀚州到漠北路途如此遥远，王大人是如何保证商队安全的？”
王焕的额头冒出汗滴。他似乎已经忍了很久，突然道：“陈大人，您有什么想说的，请直说便是。咱们生意人，不习惯讲这些客套话。”
事已至此，陈浩反倒松了口气，道：“王大人既然如此说，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下面的话，希望王大人保守秘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今日来，是想向王大人打听个人。此人和令尊有关。”
“和家父有关？”王焕吃了一惊，“请大人明示。”
尽管知道王家的仆人应该没有胆子偷听，但陈浩还是下意识地压低嗓音，道：“令尊平日交友广泛么？”
“家父平日广交好友，乐善好施，挥金如土，交友十分广泛。”
这可不妙。要在这么多人中找出一个火爪，可是大海捞针一般困难。陈浩道：“那你可曾见过令尊与一个……怎么说……”他刚想开口描述火爪的相貌，却发现火爪的形象在自己的记忆中又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虚影，看不真切。
“他……中等身材……呃……眼睛……”陈浩越回想越觉得迷茫，到后来甚至自己都不敢确定火爪究竟长得什么样。
王焕有些担忧，道：“陈大人，您这是……”
陈浩不希望再露怯，坚定道：“令尊生前是否有个朋友，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几乎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特征？”
沉默了良久，王焕尴尬地笑了笑，“大人，您这么描述，我可真回忆不起来。家父和在下一起会见过的宾客中，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可要挑出大人您说的这个身材普通，相貌也普通的人，恕在下愚钝，真的难以做到。”
陈浩自己也觉得可笑，如此找人，要放在刑部那边，当真要被笑掉大牙。他叹了口气，起身道：“王大人说得也是。是在下欠了考虑，待在下回去梳理梳理情况，改日再登门拜访。”
王焕也不多挽留。仆人送陈浩一路来到大厅，却突然被叫住。
王佑坐在躺椅上，腿翘得高高的，嘴里叼着根尾巴草，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懒洋洋地喊道：“陈大人，留步啊。”
“王公子还有何事？”
见仆人在身边，王佑不想多说，拉着陈浩一路来到另一个隔间。王焕把门关紧，再贴着门听了一阵，确定无人偷听后，才对陈浩道：“你和爹爹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陈浩哭笑不得，道：“王公子，偷听令尊谈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王佑冷哼一声，“平日里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天天往钱眼里掉，让我听我还不听呢。”
“那王公子有何指教？”
王佑一样压低声音道：“你要找的人，可身材与你想去不远，眼睛细长，鼻梁略有些高的那个？”
很是奇怪，一经王佑这么一说，火爪的形象在陈浩脑海中顿时清晰起来。虽然都不是什么太明显的特征，可偏偏陈浩自己却完全回忆不起来。“正是。你认识他？”
王佑摇摇头，“爷爷秘密地接见过他很多次，我很早就注意到了。在瀚州若没有一点商场上的地位，爷爷是不会接见的。瀚州本地大大小小的商家我都认识，就没见过这么号人。而且每次他去见爷爷，都要密谈很久。”
陈浩心中狂喜，但表面不动声色，道：“你可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王佑又摇头。“爷爷与人谈事，向来容不得他人偷听。就算是我，也是要挨爷爷一顿臭骂的。不过——我曾跟踪过他一次。我亲眼看见他进了长门镖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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