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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毅却摆手道：“宋大人，不必如此。柯林，你说你本事不够，我却要说你的本事够得过了头。先前只听说人们争先恐后地想升官，可从未听说过有人拒绝到手的官职。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自始至终，柯林都深深地低着头，不去直视蒋毅的眼睛，“禀告蒋大人，卑职的确是觉得自己本事不够，就算当了卫参军，也不能服众！”
蒋毅转回头去，看见其他的军士们都在交头接耳，对着柯林指指点点。如此当面回绝，可说是无礼至极，说柯林以下犯上都不为过。蒋毅笑了笑，挥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道：“你有没有本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
说罢，他冲随行而来的一个军人道：“这演武场可是由你负责？”
那军士猛然被蒋毅问话，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禀，禀告大人，正是卑职负责！”
蒋毅点头道：“好，去库房里找两把木剑来，要结实些的。快去快回。”
柯林猛地抬起头，“蒋大人，这是……”
“别愣着了，活动活动吧。这天寒地冻的，等会打起来扭伤了筋骨，可怪不得我。”蒋毅四处看了看，指着演武场中间的一块场地，“你们都站到一旁去，给我们腾个地方。”
众军士们忙不迭地站到一旁，腾出一块不算太大的雪地。宋栩仍想说些什么，蒋毅却摇摇头道：“无妨。我有我的计划。”
那管演武场的军士的确很卖力，转眼间便取来两把木剑，跑得满头大汗。那木剑跟聂云在连云山上所用的相差不多，都是钝器，专门拿来练习所用。打在人身上很疼，但留不下伤口。
蒋毅拿过两把木剑来，随手将一把扔给柯林。柯林接过木剑，似乎已经明白了蒋毅的意图，知道任何的争辩都再没有意义。
蒋毅拿着木剑，在雪地上划了个圈。圈子不算大，顶多七八步便能跨出去。“规则很简单。谁先出了这圈子，就算谁输，如何？”
柯林默默应下，站到圈子的另一边。旁边那个演武场的主管看样子还是柯林的直属上级，眼看事情不妙，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蒋大人，这万万不可啊！柯林不过是一介伍长，与蒋大人动手，就是我们所有人的罪过呀！”
“别废话，我说了无妨。你们造这演武场，不就是供人比武切磋技艺的吗？莫非只许你们占用，不许我用了？”
“万万不敢！只是——”
蒋毅将木剑甩了甩，掂量力道，“没什么只是的。你叫柯……柯林，你只管动手便是，不要担心得罪我。在这演武场上，你我身份平等，你尽管全力攻过来。”
蒋毅的话看似平易近人，实际则全然不是。柯林身上虽未穿铠甲，不过刚才为了射箭，也换上了轻便的布甲，活动起来流畅无阻。反观蒋毅，居然穿着一身朝服，宽大的袖口几乎将他的手都给遮住。穿着这身衣服还要与人动手，就算武功再高，也只要要折七成功力。这对柯林来说，的确是十足的蔑视。
站在一旁的军士们争先恐后地撑着脖子看。蒋毅可说是瀚州全军将士心中的神话。他们从军数年，还未曾有幸见过传说中的北魏第一名将与人动手。尽管拿的只是练习用的木剑，但蒋毅仅仅往原地一站，凛凛的威势便自然而出。
柯林也同样挥动木剑，熟悉武器的重量。聂云看到师兄的嘴角又隐隐地牵起笑意。“难道说……师兄本来就有和这蒋毅过招的念头？”
风雪似乎又紧了些。两人站在蒋毅划好的圈子中，谁都没有先动。柯林双手握住木剑，身子微微前倾，蓄势待发。蒋毅却如闲庭信步一般，木剑垂在身侧。
“柯伍长，不用客气什么，尽管动手。我若发现你留了手，可饶不了你。”蒋毅的声音不急不缓，根本不似要与人动武，倒更像老友间的闲聊。
柯林突然咧嘴一笑，喝道：“蒋大人，得罪！”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腾空而起，手中木剑直冲蒋毅而去。
眼见柯林双手握剑从空中攻下，若换做其他人，只怕要避其锋芒，可蒋毅随手举剑一挡，两人的木剑撞在一起。钝器相交，本发不出什么声响。可众军士耳边却仿佛有人敲鼓一般，“轰”地一声炸响开来。两人刚一交锋，柯林便已然用上了内功。
结果却出人意料。聂云与柯林交过手，知道这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师兄，内力是何等的深厚。若真动起手来，自己与师兄胜算应当各站一般，他根本没有丝毫把握能赢下师兄。刚才的这一击，柯林已经用上几乎全部的力道，内力贯穿在木剑上，这才用钝器打出如此刺耳的声响。
只是如此强大的力道，打在蒋毅的木剑上，就如泥牛入海一般，瞬间消失不见。甚至多出的力道，还将柯林弹回原地，一连蹬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只差一点便要落出蒋毅所划的圈子，可说是险之又险。
反观蒋毅，举剑的手臂纹丝未动，轻描淡写之间便将柯林的猛攻挡下。
柯林一击不成，回身再上。他绕着圈子的边缘急速奔跑，身体几乎侧到与地面平行，速度奇快无比，转眼间木剑便要刺到蒋毅的腰间。蒋毅反手将木剑一挥，正巧打在柯林的木剑的剑身上。乍看上去，就好似柯林主动冲上去让蒋毅打一样。
柯林的木剑几乎要脱手而出，硬生生止住脚步，握紧木剑，再反身后退。两人再度拉开距离时，柯林的手腕已经泛着青紫色，刚才骤然用了大力，差点就扭伤筋骨。
两招过后，两人的武功高下立判。柯林轻微地喘息着，额头见汗。蒋毅从头至尾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仅站在原地，便将柯林逼得险象环生。聂云知道，刚才那一回合，蒋毅若想进攻，只需趁柯林平衡不稳时攻其破绽即可。以蒋毅适才展现出的武功，只需一击就能将柯林逼出圈外。
可蒋毅却并未出手，而是放任柯林退走，显然已是手下留情。又换句话说，根本没有认真地打。
右手刚才被震得酸麻不堪，柯林双手握住木剑，再度大喝一声，挺身又上。这一次他不用巧劲，而是正面猛攻，木剑在空中飞速舞动，剑剑都冲蒋毅要害而去。
蒋毅仍立在原地，仅单手持剑，左拨右挡，只是招架，却不主动出招。只见柯林的木剑舞得虎虎生风，进攻如暴风骤雨般猛烈，可蒋毅却在一片剑雨中岿然不动，如惊涛骇浪拍击在岩石上，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轻描淡写之间，便化解了柯林所有的招式。
围观的军士们都看得呆住。乍看上去，柯林剑法华丽，出招又快又狠，可蒋毅所用的都是平平无奇的动作，无非拨、挡、挑，看着平淡自然，却守得滴水不漏，甚至还有余力。这样的战况，让这些不会武功的军士看得摸不着头脑。
转眼之间，两人便斗了二十余个回合，蒋毅的脚步仍未动一下。柯林几乎已试过所有的招数，攻过蒋毅全身每一处可能有破绽的地方，可所有的努力，都统统不能奏效。蒋毅表情淡然，还似乎有些失望。自始至终，他也仅仅只动过右臂而已。
聂云牙关紧咬，拳头握得发了青。此时他所能感受到的，唯有恐惧二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