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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再次遇到方术师，聂云还是有种难言的亲切感。他冲女孩略微点头，便动身走到女孩的身边。
这回他总算知道女孩为何始终一动不动了。女孩的双腿纤细瘦弱，蜷曲在身体前方。常人看不出什么差别，但聂云一眼就看出这女孩的双腿根本不能直立，说是瘫痪也不为过。聂云再细看一眼，便知道女孩自胯部一下是完全不能自如行动的，若想走路，必须有人背着。也难怪女孩身为这群人中实力最高的一人，却始终没有上去参战，而是躲在后面。
女孩对聂云笑了笑，道：“聂大侠想必也看出来了，小女身体不便，不能行礼，还望聂大侠不要怪罪。”
聂云愣了愣。女孩的笑容温婉柔和，令人如沐春风。那无关女孩的相貌，纯粹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亲和力。两年以来，他整日都在跟些粗鄙的男人打交道，已经许久未曾见过笑容如此天真烂漫的少女了。他丝毫看不出女孩因为自己瘫痪的双腿而有任何的自备或者怯懦，反而是落落大方，毫不怯场。
他摆摆手道：“无妨。多亏姑娘高超的方术，聂某才能如此快地斩了那凶兽。”
女孩低下头，心有余悸道：“聂大侠，刚才那凶兽究竟是何物？”
不知道是谁在旁边点起一团营火。火光之下，少女的面容更显得柔弱，令人怜惜。聂云道：“那凶兽名唤‘雾虎’，所过之处，会起薄雾，在雾中它可隐匿身形，伺机杀人。雾虎多出没于北方，我之前也只在书上见过。”
少女眼睛一亮，“聂大侠是南唐人？”
聂云犹豫一下，道：“……可以这么说。”
女孩心驰神往，“小女还未曾去过南唐……听说淮南的桃花树是天下绝景，聂大侠可曾见过？”
聂云神色有些黯然，低下头避开女孩的眼神，道：“的确见过。”
“我也好想去南唐看看……只可惜姐姐跟我说，我的腿到了南唐要患风湿，到时候就得把腿整个截断才能治好。”
女孩提起自己的腿时，神情和语气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聂云估计她很小的时候双腿就已经瘫痪，这么多年来，恐怕也早就适应了。他柔声道：“姑娘若真想去，也不是不行，少待些日子便好。只是路太遥远，旅途劳顿。”
“聂大侠，不妨过来一叙吧。”孙锐在后面出声提醒。
聂云点点头，正打算过去，却听见女孩说：“聂大侠，能带我过去吗？”
女孩坐的地方离生好的火堆还有段距离。虽说女孩穿着大衣，可毕竟已是隆冬时节，天寒地冻，手和面颊都冻得通红，靠在火堆旁边还能取取暖。聂云开始还有些犹豫，但看见女孩张开双臂，也没什么防备的样子，他便叹了口气，伸手将女孩轻轻抱起来。
女孩的身体柔软轻盈，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抱到离火堆很近的地方。孙锐早就准备好了两个垫子，聂云将女孩慢慢放下，让她靠在垫子旁。
从始至终女孩都紧紧地抱着他，他甚至能闻见女孩发丝中兰草的清香。女孩似乎完全不觉得有何不妥，坐稳后对聂云甜甜地笑了笑，“谢谢聂大侠。”
聂云也同样席地而坐，伸出双手感受火堆的热度。商队的人也在旁边升起另一团火，二十余人就这么沉默着坐在雪地里烤火。
孙锐对聂云道：“聂大侠，今日天色太晚，夜里走山路也不安全。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早就启程去青淮。聂大侠欲向何处？”
聂云道：“我也要去青淮。”
孙锐面露喜色，道：“那真是太巧了。聂大侠不如与我们同行，相互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聂云看了女孩一眼。她将双手凑得离火很近，一边呼着气，一边搓手。女孩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聂云心中暗叹。这姑娘看来不仅双腿瘫痪，体内一定还有别的顽疾。她能坚强地活到现在，已经殊为不易了。
聂云转头对孙锐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找上你们，是有事相求。”
“聂大侠杀了那凶兽，就是救了我们二十多条命。有什么请求，您尽管说便是。”
“我想进青淮，可缺一张通行证。”
孙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聂大侠，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这个好说，您明日跟着我们进城便是。有长门镖局的招牌在，卫士不会为难于你。”
“那就多谢了。”事情总算办成。聂云松了口气，只觉得分外疲倦。围着青淮转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有了结果。火堆散发出的暖流让他多了些睡意。虽然与这些人不过初次见面，但他知道镖局的人对自己毫无恶意，可以放心。
孙锐从找回来的行囊里摸出两个酒壶，放在火堆上暖了一阵。等里面的酒差不多热了，他先自己仰头灌了一口，又递给聂云。“聂大侠，天冷，喝壶热酒暖暖身子。”
聂云也不客气，接过酒壶大口大口便往下灌。滚烫的烈酒涌入腹中，四肢百骸都流淌着暖意。他越喝越起劲，几乎一口气将一壶酒喝得干干净净。放下酒壶，他才发现十多个镖师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看，女孩也在一旁偷偷地笑。
“……为何都盯着我？”
孙锐指了指另一边。商队的人也都聚在火堆旁，也拿一壶酒来喝。不过他们是一人喝一口，喝完便往下传。哪像聂云这样丝毫不顾他人，自己拿来就一顿牛饮的。
“……抱歉。”聂云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把酒壶递还给孙锐。
“噗。”女孩再也忍不住，夸张地笑起来。其他的镖师也都哈哈大笑。
孙锐拍了拍聂云的肩膀，道：“聂大侠不愧为一方豪杰。这壶酒性极烈，我们都不敢多喝，喝多了定要醉倒。看聂大侠把酒一饮而尽，居然面不改色，当真是海量。”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不管喝下再多，我也丝毫感觉不到醉意，就如喝水无异。因此就养成了这牛饮的习惯。”
孙锐惊奇道：“这世间竟还有聂大侠这等人！”他兴奋地拍拍手，对其他人道：“等回了青淮，定要让聂大侠与咱们总镖头斗斗酒。你们说，谁能更胜一筹？”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聂云实在不习惯孙锐的热情，再加上周围嘈杂的谈话声，让他心情烦躁。那少女似乎看出他的不适，出声解围道：“孙哥，我饿了，拿些吃的好吗？”
孙锐道：“呀，都怪我疏忽。梦儿饿了，我去拿点吃食来。你们也要吃些吗？”
众镖师都纷纷摇头。孙锐起身去行囊里摸索一阵，掏出一个布袋，又放到火堆上热了一阵，才打开递给那个叫梦儿的少女。“梦儿，小心点，烫手啊。”
袋子一开，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聂云虽说还未饿到咽口水的地步，却也忍不住对着那布袋多看了两眼。
梦儿从里面拿出两个烧饼。肉香便更加浓郁了。“谢谢孙哥。”女孩嘻嘻一笑，对着烧饼吹了吹，然后突然伸手将其中一个递到聂云面前。“聂大哥——小女这么叫你没关系吧？——来个烧饼吧。天气冷，吃饱了才能睡个安稳觉。”
聂云接过烧饼，低头道了声谢。孙锐笑了笑，坐到一旁去跟那些镖师说话。只留下聂云和梦儿两人坐在火堆的一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