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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曾听竟先生说过，做一个谋客，是不能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的，一场仗，没有十分的把握，是不能打的。
可后面，竟先生说完又笑了，她说，这世上哪有十分把握的事情，人力再怎么利害，也敌不过天意，所以才有了尽人事，听天命这样的话，人事不过三分，可天命却有七分，可人做到这三分天命，已经是殚精竭虑了。
所以，要留有后路。
也就是那七分天命不在自己这边的时候，要留下的后手。
那些木筏就是后手。
不过现在这一份后手，却被蛮王摧毁了。
——因为繁星的怜悯之心。
如果他不生一丝怜悯之心，不去救那些刺客的话，那么此时他的后手不会暴漏，可是也是因为他的怜悯之心，而救了那些刺客，同样也救了自己所认定的那个君主的性命。
可是此时，繁星并不知道那时候的刺客里有裘凡的存在。
当然，他并不是想不到，如果此时给他足够的时间思考的话，那么他是肯定可以想到的，可是现在，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尤其是刚刚那些青云骑少年鲜血淋漓的脸还记在他心里，他此时的慌乱，可想而知。
所以，现在的他不复原来的冷静。
一个谋客，失去了冷静，那也就只是比寻常人多了一份迟来的聪明而已。
可是繁星从未经历这个。他一直都是被养在竟先生院子里的，比之一般人，他自然是聪明的，可是他却也少了一般人该有的历练。
所有的第一次，对他来说，都是无比新奇而又恐怖的体验。
平常时候，是有裘凡在他身边的。
所以，他可以不怕，他也不需要怕，裘凡原本就是一个善于看人，也善于看事的人。往日里有裘凡在繁星身边，自然是凡事都有他在前，可现在，只能由繁星一力承担了。
不过好在，现在不单单只是有他一个人，还有曼曼在身边，尚算有个人可以商量。
回到毡帐之后，繁星坐着一直没说话。
曼曼陪在繁星身边。
许久之后，曼曼开口：“先生有什么话要和曼曼吗？”
曼曼很温柔，一直都很温柔。
繁星开口。
“曼曼，我发现，我开始怕死了。”繁星一抬头，眼中有些泪水，而眼神之中，还有一些类似于绝望与恐惧的东西。
曼曼张了张嘴，许久之后，才说：“那样，不是很正常吗？曼曼也很怕死。”
“可我一直以为，自己心里的一些东西，可以压过对死亡的恐惧，所以，我才出了这样的一个计，可今天，我才突然发现，自己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甚至我只是看到了别人的死亡，就预想到了自己的死——而我，不想死。”繁星我双手握成拳，指尖苍白而掌心通红。
曼曼蹲下身体，握住了繁星的拳头。
“先生知道我此行会如何吗？”曼曼问的是自己只身来到蛮族的事情。
繁星摇摇头；“我猜不到。”
“先生一定是猜得到的。”曼曼温柔地说。
繁星想了一想：“大约会死。”
“九死一生。”曼曼说，“是九成机会会死，一成机会能生，只是曼曼此行，从未想过会活着回去。曼曼一开始，走的就是一条生机断绝的路，所以总是能比一般人看的要开一些，也明白一些。”
“曼曼后悔吗？”繁星骤然问着。
曼曼摇摇头。
“有什么好后悔的呢，而曼曼又哪里能后悔呢？”曼曼这么说着。
繁星却突然懂了。
曼曼的不后悔，是因为她不能后悔，就像自己一样，诚然自己现在已经开始害怕了，可是这又能如何呢？哪怕再后悔，也无法逃出此地，博得生天。
倒不如如曼曼所想——九死一生，倒是来的惬意一点。
想到这里，繁星这握着的手，也终于松开了。
“先生舒服一些了吗？”曼曼问。
繁星笑笑。
“总会想到办法的。”繁星说。
曼曼问：“那现在先生想到办法了吗？”
繁星摇摇头，只是他脸上表情却是与刚刚全然的不一样了。
曼曼知道，繁星过了那个坎，未来的路，总是会比自己好走很多的。
……
而这边胡国与青国交界处的旷野之中，一群黑衣人正在其中绿洲之中露宿。
这边裘凡吃着烤肉，倒也算是惬意。
“先生真是与众不同……”正这边吃着，金井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裘凡放下手中的羊腿，擦了擦嘴后，开口询问：“你说的是我吃相惊人？”
金铃这边插嘴：“哥哥的意思是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一开始是三个人，后来变成了两个人，现在谢留欢和繁星都离开了你的身边，你只有一个人，怎么还能胃口这么好吃的下饭，一般人，早就食不下咽了。”
说到这里，裘凡脸上才算是有了一些别样的表情。
“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一开始，我就只是一个人而已，没有你们之前，没有谢留欢之前，没有繁星之前，我就只是一个人。那时候我也是吃得好喝的好，现在的我和那时候的我，有什么两样吗？”裘凡反问。
金井诧异。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金井问。
裘凡拿起羊腿啃了一口。
许久之后，他才说。
“只能等了。”
“只怕是夜长梦多。”金井倒不是个从善如流的人，而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裘凡倒是很喜欢这样的人，这种把话说出来的人总是比那些把话憋在心里的人有意思一些：“胡国咱们现在还不能去，蛮族自然也是去不成了，而青国，前些日子才拿下他那十个青云骑，怕是现在看到我，恨不得把我削骨扒皮不成。所以现在我们能呆的地方，只有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脚下绿洲。
“只是……”金井尚要开口。
一只羊腿塞住了他的口。
“我把自己的羊腿给哥哥了，哥哥就先吃着，不要说话了。”金铃把握着羊腿的手松开，对金井这么说着，“他总是比哥哥聪明一些吧，哥哥能想到的事情，他一定想到了，所以哥哥，你不要急。”
倒是确实比金井机灵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