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繁星心里直呼糟糕两个字，本以为能让他觉得自己识时务魏俊杰，却没想到蛮人最重诺，自己反而触到了他的底线。
怎么办？
繁星脸上流下一滴冷汗。
若是此时的裘凡，会怎么回答？
“我记得大成有一句话：良才善用，能者居之。”繁星那清澈的嗓音在山间响起，仿佛流水一般，干净剔透——这是刚刚蛮王说的话，“我的主人，我认定的主人，也要是能配得上我的人，蛮王的位置，一开始得到它的，是一个配不上它的人，如今蛮王的位置上坐着的，是一个配得上它的人？蛮王以为，这是反复无常，还是理所应当呢？”
沉默。
短暂的沉默之后，蛮王笑了。
“小先生说的对，说的对极了。我怎么忘了这件事情呢？”他一开怀大笑，周围人也跟着笑。
而这一笑，把原来肃杀的气氛，全部消除了。
——终于，终于算是可以活下来了。
繁星在心里这么想着。
裘凡，谢姐姐，我活下来了，没有你们的庇佑，我也是活下来了，我会活到见到你们的那一天的。
他向来都是和裘凡谢留欢在一起的，没有这两人的时候，也是一直在竟先生的庇护之下，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是否能在这乱世里活下去。
向来都是裘凡做决定，他出计策，也从来没有让他一个人遭遇全然的困境。人本来就是群居的动物，会呆在一起解决问题，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在这乱世之中，却有有谁能够全然受到别人的庇护呢？
——刚刚那种情况之下，他却自己化险为夷了。在这乱世之中，他也算是有了一些可以活下去的资本。
这对他来说，算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经历。
可是，这一次，他活下去的代价，是成为敌人的助力。
“这算是对大成的背弃吗？”繁星被拥入蛮族毡帐之中的时候，看着周围那全然和大成不一样的景色，突然想到了这件事情。
可是那个大成，早已经不是大成了。
裘凡看着南方那群山峻岭，仿佛能够看透那层层的岩壁，看到大成的景色一样。
那个大成，分崩离析，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繁华世界了。
而自己，要让那个破败的大成，重新回归荣光。
“小先生。”就在这个时候，毡帐的门被打开，进来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那女孩子个头比繁星高一些，眼睛很大，皮肤黝黑，穿着胡国特有的服侍。
“你是？”
“我叫曼曼。我是来服侍先生的。”曼曼毕恭毕敬回答。
“不用叫我先生，叫我繁星就好了。”这个时候，繁星才注意到曼曼的手上，拿着一些胡国的服侍。
“这里晚上有些冷，先生穿着大成的衣服，是会生病的。”曼曼很机灵，看到繁星的目光，就对繁星解释道。
繁星并没有说什么，让曼曼退出去之后，他很快就换上了胡国的衣服，北方胡国，长年寒冷，只有夏季的时候，才会温暖一些，所以他们的衣服多是由毛皮加上布料做成。
繁星嗅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有一种野兽的味道。
他当然不会傻到在曼曼面前表现出对穿胡族衣服的排斥，他在蛮王面前，已经表明自己要辅佐对方了，如果此时却表现的排斥胡族的衣服，必然会引起对方怀疑。
他不能因为所谓的气节，丢掉自己的生命。
所谓傲骨，不能与活着相斥。
曼曼在外面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再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小先生穿着胡族的衣服，曼曼眼睛一亮：“先生真好看。”
虽然纠正过一次，可曼曼还是依旧叫着繁星小先生。
繁星本就清秀白皙，穿着胡族的衣服，看不出一丝野性难驯的味道，倒是有一种奇妙的异域风情。
就在这个时候，蛮王进来了。
曼曼对蛮王施了个礼，慢慢退了出去。
“小先生来我蛮族必然是舟车劳顿，我本应该让先生休息一阵子，只是，我心中焦急——先生也该知道我在着急什么？故而打扰了。”他的大成语言说的极为顺畅，连语调语气也没有一丝野蛮的味道，反而有些恭敬儒顺。
可想到今天他，面无表情砍下一个人手臂的样子，繁星且怎么也无法觉得对方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蛮王说的是进攻胡国事情？”繁星算是卖了个关子，明知故问。
蛮王点点头。
“此时的胡国，当是雨季吧。”突然，繁星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倒是让蛮王有些措手不及。
不当是问问兵力装备吗？怎么问到雨季了……
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确实，北地荒芜，一年少有雨，不过每年六七月，当是有雨，算是上天对北地的馈赠。”
“这一年农耕时候，也是在这几月进行的吧。”繁星一副老成的样子，全然不符自己的年纪。
这个时候，蛮王才终于明白繁星的意思。
“先生是想要让我们在此时发病？不可，决计不可！”
“为何？”
“每年六七月休兵，乃是约定俗成，不可打破。”
“仅仅只是因为约定俗成，不可打破？”繁星的语调里带着一些嘲讽。他并不善于用这种语气说话，但是他可以模仿一些人说话的语气。
竟先生说过，激将法对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是不可用，也越是可用。
关键在于时机。
“这……”
“蛮王是忘了在这山峦之中被压迫隐忍了五十年的苦难了？”繁星反问。
“自是不能忘的。只是这雨季不发兵是自古以来约定俗成的规矩，连大成盛世时候，都未曾打破这个约定过……”
“所以如今的大成，才破败成这个样子。”蛮王尚未说完，就被繁星止住了言语。“蛮王希望往后的蛮族，也如大成这般吗？还是说，蛮王还想在蛰伏五十年，等到胡国内乱，或是大成发兵坐收渔翁之利？但是蛮王分明明白，最有可能的，分明是胡国崛起，攻破大成，而后，再将自己身边的眼中钉肉中刺拔除！”
那铿锵有力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不是竟先生。
蛮王听了繁星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儿，他微微抬头，看着繁星，看着这个少年，少年穿着胡国的服侍，是这样的英姿飒爽，是这样的意气风发。
——这个人，会将我蛮族推向荣光。
不知道为什么，蛮王心里突然响起了这样的一句话。
而这一份莫名的冲动，却不知道来源于哪里。
“原来我看错了人啊。”繁星脸上露出了失望且无奈的表情，“我本以为蛮王是能问鼎天下的男人，却没想到，竟然这样拘泥于小节。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缓缓脱下了胡族的衣服，只是尚未将外衣脱下一些，却被蛮王制止了。
“先生所言极是！”蛮王斩钉截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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