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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是师傅想出来的。你一来川中，师傅就知道了，为了今天，她在好几天之前，就埋下了计策，只是为了今天让我选你而已——看起来是天意，可实际上，却是师傅的计。”
裘凡来川中的第一天，在接下那老妇鞋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入了竟先生的计中，只是为了今日，让繁星顺理成章的和裘凡走。
“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师傅可以和我说，我总是那么听师傅的话……”繁星这么说着。
“若是你师傅这么说了，你真会听吗？”裘凡如此问着，“以你的性子，真会随便跟着我这个草莽大汉走吗？若没有‘竟先生’的天意，你会愿意跟着我吗？”
竟先生的这个计划，非但绊住了裘凡，也说服了繁星。
“我……我……师傅竟然设计我！”繁星聪明之极，可对于人情世故，却是懵懂的可以。
“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你是跟着我走了，你再回复，就是在天下人面前，打你师傅的脸面！”裘凡说这话的时候，往日里的随性散漫全消失了，有的，却是一种如此震慑人的，让人说不出话来的澎湃。
那一瞬间，繁星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选错人。这个人，似乎真的，能再一次光复这个国家，这个人，会将自己的智慧发挥到极致，他可以再一次，将这个国家回复到鼎盛。
“走吧。”裘凡拉着繁星的手，对他这么说着。
繁星尚是震撼，可被拉住手的时候，却迟疑了一下。
他微微挣脱了裘凡的手，而后跪倒在地，向竟先生的方向连磕了三个响头。
“先生，我若再回川中，必会和先生往日一样，将我繁星的名字，与这个国家最辉煌的时刻连在一起。”他的声音稚嫩，可语气却不幼稚。
而裘凡就这么默默看着。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见证了什么。
他见证了这个国家，未来第一的谋客的起步，他见证了这个国家辉煌的起点，他也见证了所谓的衰落，是如何走向繁华的。
他不知道。
他此刻什么都不知道。
繁星站了起来，抖了抖自己膝盖上的灰。
“走吧。”他的语气，是这样的稚嫩，却又如此的坚定。
……
裘凡带着他走了半天。
这半天里，繁星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裘凡知道，他的脚必然是很疼的。
这样一个从小被竟先生疼爱的孩子，跟着自己，走了一段从未走过的长路，怎么能够不疼的。但是这个孩子，却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一句疼都没有喊过。
终于，他们走到了川中快到边界的地方。
裘凡住进了一件略微有些破旧的客栈里。
把繁星安置在里面一间屋子之后，他便离开了，繁星也没有问。他实在是太累了，有生以来，他是第一次知道累是什么滋味，和以往他所知道的滋味，是大有不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醒来，却发现天已经黑了。
桌子上点着一盏明灯，灯下的桌上泛着一碗饭，饭上面有几块排骨，几片青菜，一点榨菜，灯旁坐着一个人，他以为是裘凡，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之后，才发现不是。
繁星立刻紧张了起来，可那人却说话了：“怕什么？”
那声音是裘凡的声音。
“你……你的胡子……”繁星奇怪地问着。
“刮了。”眼前的男人，星目剑眉，鼻梁高挺，唇形好看，有着线条干净的下巴，和明快的表情。
“你是那个裘凡？那个我认识的裘凡？”繁星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不就是刮了胡子而已吗……这就人不出来了？”裘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有些不太适应。
“你为什么？”
“我总不能让你跟着这么邋遢的一个主人吧。”裘凡这么说着。
而繁星这边，却是有些若有所思。
眼前这个人，他似乎在哪里看过，可是，他从来没出过竟先生的院子，自然是不可能看过眼前这个人的。
“吃吧。”裘凡把饭菜推到了繁星面前。
“就这个……”繁星似乎有些不太甘愿。竟先生院子里下人的伙食都比这个好……
裘凡看繁星这样，却有些不太高兴。
“战祸连年，许多人连这个都吃不上，你这碗饭里，有肉，有菜，比一般人吃的，都好的不知道有多少了！”裘凡的语气，开始重了起来。
而繁星此时也是又饿又累，被裘凡这么一说，心里有气，可是肚子又确实饿。
他吃了那碗饭几口，实在是难以下咽，这饭，仿佛是在刮着自己嗓子一样的粗糙，便是往旁边一推……只是力气有些大，那一碗好饭，落在了地上，溅了灰……
“你……你不吃便不吃，怎么糟蹋粮食！”裘凡的语气，越发的有些重了。
“这猪食，谁吃的下去。”繁星不知道人间疾苦，从来都是锦衣玉食，他从未觉得自己浪费了一碗饭会被责骂如此，便是一口气咽不下去，回了这么一句。
裘凡也不作答只是将那一碗饭从地上捡起来，脏的拨到一边，而不脏的，他吃进了嘴里。
“你……你怎么能吃落在地上的东西呢？”繁星似乎不明白裘凡为什么这么做。“你这人，怎么一点面子都不要！”
“面子？那东西能吃吗？”裘凡问着这么一句，“你大约从来都没有受过饥饿的滋味，所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而此时，他已经有些冷静下来了。
他大约也能够知道，为什么竟先生会把繁星交给自己了。
这孩子许是从来没有受过什么苦难，不知人间疾苦，亦受不得一丝委屈，而自己，却是脚踏黄土站在泥里的，知道苦难，亦体谅苦难。
竟先生教会这个孩子计策，而自己，却能教会这个孩子人情。
他并非不知道繁星是过的怎么样的日子的，也并非不能体谅，但他知道，那样是不对的。长在温室里的花，总是要受一些风吹日晒的，不然一阵细雨，就能将之摧毁——而竟先生，不能保护这孩子一辈子。
繁星本以为裘凡会示弱，可哪里知道，裘凡却一句话都不说。
他在师兄弟那里，亦是最小，也最受呵护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便是一声不吭，从客栈里赌气走人了。
等走到大街上的时候，他才发现四下无人，自己已经不能回到竟先生那里了，自己只能跟着裘凡，可他自然也不愿承认自己错了，本以为裘凡会跟着自己走出来，可一回头，却发现身后没有裘凡……
他就这么，无家可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