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凡在脑子里千回百转，这人救了自己，若是敌人，那自己刚刚必然已经被识破了身份，可对方却不言不语，并未将此事声张，莫非是朋友？
而自己在北地孤身一人，除了身在敌营的繁星，也只有谢留欢一个。
可此人不是谢留欢，那是谁？
看着对方那将脸蒙住的头盔，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在这北地的，除了谢留欢，除了繁星，还有谁呢？
只是此人不该在这里。
于是，裘凡又轻轻咳嗽了一声。他这第一声咳嗽是在蛮族营地，青刃注意到了，而这咳嗽的第二声是在这湍急的河流之上，青刃也注意到了。
可这一次，裘凡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头盔。
——而后，便什么言语都没有了。
——仿佛这一声咳嗽真的只是一声咳嗽而已。
当然，裘凡做这件事情，自有其意思，他碰这头盔的部分不是别的什么地方，而是耳垂部分。
——金国男女，无论年纪，都会在自己的耳朵上带上金质耳环，除非亲人去世。
也就是说，裘凡怀疑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金井。
而那男人看到裘凡的动作之后，没有一丝表示。
没有表示，才是最好的表示。
他们一直都在青刃的监视之下，若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互动的话，那必然会引起对方怀疑，而此时，青刃许打消了这个疑惑，而裘凡也将自己想传达出的东西传达出去了。
此时他几乎可以确定，对方就是金井！
可是金井为什么会在这里？
裘凡心中疑惑，他不该在这里的。
这两个木筏漂流了大约一个时辰，顺流在一处河滩边停下，一群人从木筏上蹒跚而下，一个个都是精疲力尽，无一丝话语。
许久之后，终于有一人开口，他是少数几个活下来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四十人中活下的一个。
“我弟兄四十人，原本都是军营之中好手，战事一有平定，往后或是加官进爵，或是解甲归田，都是未来宿命，只是却没想到，却都折在了这里。”大约到了这个时候，人总是从战战兢兢变成了不管不顾。
此人此时浑身浴血，可眼神却坚毅无比，拿下脸上头盔，下面露出的，乃是一个三十岁平凡男人的面容。
“除我之外，无一人活下，怕我是往后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三十几个弟兄在周围看我吧。”他自顾自说着。
周围无一人回答他的话，唯有细细水流声穿梭不息。
“那你们……你们这些京中好手，暗杀刺客，可会有一丝对这些死去的人的歉意？他们是因为你们而死的。”
裘凡答曰看出来了，这个人一开始是怕，后来劫后余生，这一份怕，变成了恨。
他总要去恨谁的。他不能恨那四十个人之中的其中一个，他能恨的，只有那十个青云骑，谁叫和他一样的人几乎都死了，而十个青云骑却只死了一半呢？
他未必和其他兵士多亲近，只是人经历了生死，总是看淡一些，或是看重一些。
此时他身上满是伤口，背上插着一支箭，五十个人去蛮族大营，如今回来的只有八个人。他大约心中有些不痛快，往日里，这一份不痛快他会选择忍下去。
可现在，他忍不下去了。
他倒是想要问问，这一群冷血的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领任务时候，莫非没有人告诉你们，这一趟任务凶险吗？”青刃淡淡说着。
那汉子脸色一愣，自然是有人和他说过了。只是他没想过，会凶险成这个样子，一开始只是觉得会死一些人，会伤一些人，而活下来的这群人，会得到钱，权利，和女人。
——总是这样的。
所以他并没有想那么多。
类似的任务，他已经参加过三次了，这一批队伍里的人，都是个中好手，他们也多是这么想的。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任务结束后，他会那么的不悦呢？
执行这样的任务，会死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是这一次死的人太多了吗？亦或是太多人在自己眼前死去了？更可能只是单纯的觉得兔死狗烹，伤及同类呢？
不是，都不是。
只是这群人，这群青云骑，显得实在是太冷漠了一些。
也许这十个人并没有将那另外四十人当做自己的伙伴，可这群人在他们面前死了，他们却仿佛无动于衷，仿佛死去的，不过是路边随手可见的一条狗而已。
“既然一开始就有人告诉你任务凶险，那会死这么多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青刃又说，依旧语气毫无一丝波动。
“你！”这一句话，彻底将男人激怒了。
男人走到青刃面前，抓住了青刃的领子，青刃的脸上，依旧带着看不见脸的面具，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你这种人，这种顾北书的走狗，难道就连一丝怜悯的心都没有吗？”话音刚落，男人抓住青刃的手，落在了地上。
青刃的动作，快的几乎看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砍断了男人的右手手腕，那只断手落在地上，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啊！”男人一阵尖叫，捂住了自己狂喷出鲜血的手腕。
到底是经历过生死的男人，一阵吼叫之后，他迅速撕下了自己的衣角，狠狠的缠住了自己的手腕，以抑制狂喷的鲜血。
“怎么？骂你是狗，生气了，你也会生气？”男人右手臂全是鲜血，脸色苍白，可言语上，却没有一丝落后。
——裘凡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死相。
那是想要求死的人脸上惯有的表情。
青刃的眼神，变了一变。
旁边的青云骑有些缓过来了，他们站起来，围住了男人，可男人的气势上，没有一丝减弱。
“你知道青云骑只有五十人，一开始的时候，有多少人吗？两千个。可最后，青云骑却只有五十个人。”青刃说了一句似乎不相干的话。
可裘凡知道，他只是回答了男人一开始的一个问题而已。
青云骑，活下来的青云骑，每一个都是站在无数个死人肩膀上而活下来的。
话应刚落，那围在男人身边的青云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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