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菁迟疑了片刻，还是把扇子拿开了。
一张素颜的脸呈现在
面有菜色，但是还算健康，脸盘偏圆，眉眼却都显得十分大气。
“公子……”芜菁抬起头来，心里却不断地打鼓。
“这不是很好看嘛，为什么要画那么奇怪的妆容呢？”文荆笑着说，“让我帮你画一画，会好看很多的。”
“这……”
“怎么，不乐意。”
“没……没有，公子请便。”芜菁感觉脸涨得通红，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坐好了，让我来帮你化妆。”文荆说，“你平时化妆用的东西都放在那里？”
芜菁微微一怔，拿出一个盒子，说：“都装在这里了。”
“好的，那就让我来一展身手吧。”文荆接过盒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略一踟蹰，便开始了化妆。
芜菁能感觉到自己熟悉的脂粉扑在脸上的，但似乎并不是以她习惯的分布和分量。这位公子这是想做什么，想看看不同的妆容是什么样子的吗？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那只手停了下来。
“好了。”
芜菁睁开了眼睛，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那是一张化了淡妆的脸。虽然依旧保留着淡淡的肤色，没有那么白得耀眼，但却保持了脸型本来有的风韵。眉眼鼻子也彰显了原本有的优点，既没有过度压制，也没有过度掩盖。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把脸部美好的部分显现出来，显得自然而温和。
“这……”芜菁一时不知所措。她已经很久没有直视自己的脸了。
所有人都说她丑。
“大脸怪胎。”
“又黑又难看得丑八怪。”
“脸这么圆是小时候被盘子砸了吗？”
“丑死了，真是丑死了。”
“真的好丑，就这样还想在这里混，真恶心。”
“把你那张丑脸埋在面粉袋子里吧，”
“这么丑没人会要你的，去干粗活吧。”
“哈哈哈哈，丑八怪，一辈子当清倌人吧。”
“把脸涂上厚厚的粉吧，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到你的脸了。”
“真是比被狼啃了还难看。”
“妈妈当时一定是大发善心才会把你这种丑八怪买回来。”
“没想过会是这样吗？”文荆走过来，看着镜子里的芜菁说，“虽然说我不是第一次看到那种涂抹夸张妆容，但也多少能明白一点。并不是彰显自己优点，遮盖缺点，而是拼命地涂抹，想掩盖沮丧和绝望。以这种心情来化妆，就会把自己变成一具面具。”
“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为了自己美而化妆了。”芜菁苦笑着说，“妈妈说我长得丑，姐姐们也说我长得难看。既然没有美的地方，那画什么妆都无所谓吧。我又是常常自怨自艾的人，不用厚重的脂粉画上笑妆，表情常常就像奔丧一样沮丧。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好奔的丧事，父母都不知道是谁，小时候就被妈妈买了进来，长得太丑经常只是干杂活。后来学了琵琶稍微有点用才被推出来接客。但其实也没有什么改善，只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看到了一丝曙光，但最后只不过是我自己的妄想罢了。”
“有希望总是好的。”文荆顿了顿，说，“不久之前，我的姐姐为了救我被歹徒捅了一刀。”
芜菁吃了一惊，长了张嘴，结结巴巴地说：“那……那后来……”
“我醒了之后就想着也许再也见不到姐姐了，激愤之下想独自一人闯进歹徒的巢穴和他们拼命。”
“公子，那可太危险了。”
“如果我当时那么做了，也许之后就不会见到你了，美人。”文荆笑着说，“我本来也以为没有希望了，没想到后来啊……”
“后来怎么样了，公子？”芜菁也忍不住问道。
“后来姐姐遇到贵人相助，逃了出来，我们姐弟二人重聚了。”
“那真的太好了，公子。”
“我知道也许我说这些没什么用，毕竟身处勾栏院，想离开很难。但是……”文荆将双手轻轻放在芜菁脸颊两侧，保持触碰却不是非常用力，并不会碰掉刚才的妆。
“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取悦自己比取悦他人更能让心灵得到平静。”
之后的谈话变得顺利了很多，芜菁放下了戒备。文荆得以问出金钗的去向。
那金钗的主人是这里的头牌萱萱，平时只有贵客才会让她来招待。但那天那个路过的苗人给了很多钱，妈妈就让她来招呼了。没想到那苗人喜欢上了她，经常过来光顾。
那之后有一个陌生人来找过萱萱，我们也不知道那个人找萱萱是什么原因，但听其他姐姐们说是想替萱萱赎身。萱萱自然对他言听计从，后来就从那苗人那里坑来了金钗，只是……
“后来那个陌生人再也没来过是吗？”文荆问道。
“公子猜中了，那个陌生人也不知为何，再也没来看过萱萱，大概是变心了吧。后来那金钗就成了萱萱的心病，她把金钗锁了起来，谁也不让看。脾气也比以前暴躁了很多。”芜菁叹了口气，说，“也是苦命啊。”
这可有一些奇怪啊，如果那个陌生人是本来想帮萱萱赎身，后来又后悔了，那又为什么不把萱萱骗来的金钗带走呢？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
“公子？”
“啊，没什么，只是感慨世事无常罢了。
……
在私娼里消磨了半天时间，直到老鸨来催了，文荆才和妮朗达离开。
为了方便四个人行事，头人命人帮他们四个在私娼周围预订了住处。并限定了时间。
“真是紧张死了。”回到房间之后，文荆迫不及待地把伪装去掉，露出了原有的容貌。
“没被人发现吧？”李大擦着脸上的口脂说道。
“没被发现是没被发现，不过太紧张了，脑子一片空白就开始瞎编胡诌，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看出破绽来。”文荆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大口说，“紧张得都没有喝水。”
“师姐你已经很厉害了，我都快被你迷住了。”妮朗达说。
“真的吗？”文荆感觉到脸颊一热。
“是啊，太厉害了，托着那位姐姐的脸的时候，真像个情圣的样子。”妮朗达说道。
“才没有，只是灵机一动才相出来那个方法的。”
“哦？”李大和李二也来了兴趣，聚拢过来问道，“是什么方法？”
文荆感觉到越来越紧张，但还是尽量静下心来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叙述了一遍。
“果然很厉害，我本来以为只有男人会让女人着迷，没想到女人也一样可以做到。”李大点了点头说。
“师兄你就别取笑我了。”
“并不是取笑，只是师妹你的确有随机应变的能力，能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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