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是多年前第一次湖广填四川迁徙的时候由江南迁徙而来的商户，家底殷实，多年来也一直本本分分做生意。但后来据说是被一个奸商坑了一年的货款，记恨在心。原本过往商户每年给山匪一些钱作为保护费，山匪就不会再骚扰商户的车队，这都几乎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条约。但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山匪突然发了疯一样开始杀人，路过山匪地盘的车队不仅会被洗劫一空，负责押运的仆役也会被杀。成都府的商户人心惶惶，纷纷到官府报案。官府也抽调了精兵强将前去调查，但奇怪的是，即使捣毁了匪帮的巢穴，也只找到了几个小喽啰。官兵一回去，山匪又开始出来作乱，商户苦不堪言。官府派人调查此事，后来才发现，原来是沈家记恨同行坑骗钱财，与山匪勾结，只劫同行的车队。沈家的车队每一次从山匪地界通过都只是交些保护费，从未发生伤亡事故。证据确凿，官府便派人围剿土匪，因为不熟悉山地地形，还专门找到了唐门的精英帮忙。
想到这里，唐伯瑄皱了皱眉，如果真是沈家的余孽，那可就不好办了。他记得清楚，那时候抓土匪抓得疯，只要是和土匪有亲戚关系的人，格杀勿论。甚至连土匪的孩子也没有放过1，爹爹那时候还经常念叨：杀幼不仁。但唐门毕竟只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左右不了衙门的决定。而官府做出如此决定也有其道理，一是考虑到土匪凶残，不斩草除根日后怕是后患无穷；二是当时民怨沸腾，不杀尽匪帮不足以平民愤。
“沈家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那时候沈家满门都被斩首，头颅被挂在城门上，我们也都看到过。”养游叹了口气说，“如果真的与沈家有关，那可能是从沈家溜出来的奴婢。”
“奴婢，一个奴婢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唐伯瑄嘁了一声，不以为然。
“沈家的奴婢并不全是奴籍，入沈府的时候是奴籍，但在沈府内赚了钱给自己赎身的也不是没有。”养游想了想，说，“这些人不是匪首，官府自然也就不会清点得那么严格。有一两个既忠心又有些实力的奴婢逃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霍家的那个丫鬟会有抵死不开口也不是没有道理了。唐伯瑄皱了皱眉，思索着：在沈家起事之前，沈家与霍家的关系很好，两家的奴婢也有往来。但与对奴婢十分宽容的沈家不同，霍家对奴婢一向严厉，动辄掌嘴、鞭打。甚至有传说霍家老爷打死过喜欢上沈家人的一个丫鬟，把那尸体埋在霍家的老石榴树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如此说来，那丫鬟很有可能以前就和沈家的奴仆有情，这一次也是和沈家的余孽里应外合，只是由于霍家的突击检查没能和情郎一起走。”唐伯瑄托着下巴说，“那就好办多了，我们只要拷打那丫鬟，自然就知道结果了。”
昨天的试探已经让栀子有了戒心，现在再用刑也没什么意义了吧。养游想了想，说：“公子，那丫鬟已经有了戒备心，我们得想好怎么应对，这样才能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
牢狱中的时间总是难以准确计算，身上每一寸皮肤都疼得如同被火灼伤一般。栀子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灌进她的肺里，刺激着脆弱的气管，带来一阵咳嗽。她试着挪动全身上下唯一没有被绑住的地方：那一双小脚，但却已经感觉不到脚的存在了。赤裸的双足早已冻僵，失去了知觉。还要再挣扎多久，什么时候我才能死去。可是我现在这副样子，连死的力气都没有了。栀子试着深吸了一口气，头脑却还是不清醒，只有疼痛如影随形。
“吱呀”
柴门发出一声轻响，三个男人推门而入。
栀子抬起头，看着进来的三个人，这其中有一个人她很熟悉，正是昨天来过的那个唐门后生。还有两个人看起来气势汹汹，大概也是唐门的人。
呵呵，还想从我这里套话吗？真是愚蠢。
“喂，女人。”两个陌生人中一个穿着蜀锦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捏住栀子的下巴，说，“你最好痛快点儿承认，你是与那沈家的哪一个仆役勾搭成奸，谋害你家小姐的。”
栀子瞪着那个陌生人，似乎对他刚才说的话难以置信。
“哈哈，被我说中了吧。”年轻人大笑着说，“你这贱人，还准备抵赖吗？我们唐门的酷刑可不比霍家那么温和，如果你再不说出实情，我一定把唐门的刑具都带过来让你尝尝。”
栀子张大了嘴，惊讶地看着年轻人，眼神从惊讶化为不甘，过了一刻钟，她低下了头，说道：“我会告诉你们实情的，能先让我吃些东西吗？”
“吃东西？”
“我……我已经饿了很久了，没有力气说那么多话。”
年轻人大喜过望，急忙差人去准备食物，又让霍家的仆役喂栀子吃。
栀子仔细咀嚼着仆役送来的米饭，一口一口吃得很慢。
仆役也烦了，索性给栀子塞了一大口米饭，扔下餐具到门口溜达。
“那家伙怎么这么慢，我看那卑贱的奴婢还没有虚弱到说不出话吧。”
“我们去看看吧，少爷？”
“栀子咬舌自尽了！”
门里面传来一阵高喊，唐伯瑄、陈豹和养游急忙冲了进去，只见半截舌头掉在地上，而被绑着的丫鬟嘴里鲜血直流。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是让你看着她吃吗？”唐伯瑄拽住仆役的领子说。
“小的，小的看她吃的慢，就出去溜达了一圈儿，没想到回来就……就……”
“真是饭桶！”唐伯瑄放下仆役，转过头问上前查看的养游和陈豹，“喂喂喂，那女人死了没？”
养游试了试栀子的鼻息，又探了探她的脉搏，说：“还有一口气，不过看这样子是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注释：1、古时的律法虽然有满门抄斩一说，但大多数时候不会斩首未成年人。家族里未成年的孩子会被流放或者罚没为奴为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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