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学的时候那欢快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鸿信几乎还能记得文荆看着那些荨麻的时候紧张的样子,但现在,她欢快的神色中似乎多了一份凝重,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了。
今日一早,与往日不同的是,久久没有下雨的蜀中开始下了雨,早晨起来的时候便雨色菲菲。吃完饭之后打上一柄油纸伞走出门去。那泥浆便已经没了鞋面。跟着唐门管事的向导向南走了大概两里,跨过一座石桥,有一条小水道自北向南汇入河中。水面上有一些撑着竹筏子的人来来往往。向导招呼学生上了筏子,鸿信与文荆也跟了上去。草织的蓑衣虽然防雨,但挨不住蜀中那细细密密的水滴,不一会儿,大家都已经浑身湿透。好几个人都冻得哆哆嗦嗦的。终于渡过了溪流,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向导又说还有三四里地才能到,又引得一阵子抱怨。
队伍聚拢之后,缓缓上坡西行,这一路上都是荒坡,沿途瘴雾密布,向导给每个人发了一片驱除毒瘴的叶子,让他们含在嘴里以防止被毒瘴所伤害。就这样在山间泥地里跋涉了一公里,才远远地看见西南的山冈上有一处哨所。众人欣喜若狂,加快了脚步。到了面前才发现那哨所乃是位于一处悬崖边上,群山环绕,那悬崖峭壁如刀削斧凿一般陡峭。
“唐家堡,就在对面。”唐门的向导说。
“什么,对面?”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过去?”
“难不成让我们轻功飞过去,这可不行啊。”
飞过去?鸿信想起了那一日来刺探的时候遇到的那隐秘的哨所,心中也有些困惑。她环顾四周,此时虽然是阴冷天气,但却比夜晚要清晰许多,向导所说的唐家堡所在之处破壁而立,峡谷两崖皆为悬崖绝壁。如果想要用寻常的方法过去,只有绕远路到山底下,然后攀爬而上,但估计爬到山顶之时也快力竭而死了。这等险峻之地,要如何才能通过呢?
就在鸿信困惑的时候,一个人“倏”地一下从她面前飞过,消失在浓雾之中。
“鸿姐姐快看,那个人在飞!”文荆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奇,大喊道。
鸿信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在哨所边上建立了一处如水车或是油坊用的齿轮一般的东西。那齿轮上缠着一圈圈黑线,黑线上抹着有臭味的桐油。
“这是什么?”文荆忍不住问道。
“这就是你们以后进入唐家堡要用的交通工具。”唐门的向导走到抹着桐油的黑色转轮旁边,说,“来认识一下溜索。”
“溜索?”
“溜索是什么?”
“哈,我还以为什么呢,我们那儿经常用。”
唐门的向导咳嗽了一声,说:“有没有同学想自告奋勇先来?”
有个人举起了手。
向导点了点头,把那捆着皮带和滑轮的藤条悬椅拉了过来,调整好了松紧,却还没见那人过来。
“人呢,怎么还没来?”
“哈哈儿!”
一个身材精瘦的男人从队伍里窜了出来,他摘掉斗笠和蓑衣,随手系在藤条悬椅下面的绳子上,自己坐了上去,还没能向导动手,就把皮带扣都给绑上了。
“呵,还挺熟练的嘛。”向导笑着说。
“老家渝南的,小时候没少坐过。”精瘦的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稍微调整了一下座位,便朝向导打了个手势。
“这可不比你们老家的短途溜索,中间还要倒几道弯。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记得一路坐到底。有问题的话就在中途的哨所停留,对哨兵挥舞彩旗。切记千万别站起来。”向导又叮嘱了几句,拍了拍藤条悬椅的椅背,冲着哨所上的哨兵打了个手势。
哨兵点了点头,解开了藤条悬椅的制动带。
“呼!”
一阵风吹过,那精瘦的男人打着呼哨从众人头上飞过,一头扎进崇山峻岭的云雾之中。
“那么,谁要第二个来。”向导拉过第二个藤条悬椅说。
四下一片寂静。大部分学生听都没听过溜索是什么玩意儿,更别说坐这东西了。不少学生都往后退了一步。
鸿信刚想走上前去,就看到文荆抢先一步走了过去。
“老师,我来!”
向导看着身材娇小的文荆,迟疑地说:“你是江南的吧,这溜索以前没坐过吧?”
“是,但我想成为第一个尝试溜索的江南人。”文荆中气十足地说。
“好,这豪气,不愧是武林中人。”向导赞许了一番,帮文荆绑好了固定的皮带,又仔细叮嘱了一番。
“两只手都要抓住上面吊住悬椅的带子,溜索下去之后可能会有山风,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站起来,也不要松手。到中转点的时候会停顿一下,如果到中转点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就把悬椅上的彩旗举起来向哨所摇晃。如果没有问题就继续前行。”向导绑好了最后一条带子,说,“记住了吗?”
文荆点了点头,却不停地看着不远处的鸿信。
鸿信笑着对她竖起了拇指,说:“放心吧,你是最棒的。我在你后面,随后就到。”
文荆抓紧了绑带,心里放松了不少。
“我准备好了。”文荆对向导说。
“好的,享受这次旅程吧。”向导松开手,对哨兵打了个手势。
溜索的限制带松开了,整个悬椅就像一只脱缰的野马一般撒丫子奔向空中。
“啊!!!!!!”文荆紧紧抓住悬椅的固定带,竭力抑制住恐慌,但当那藤椅真的一头扎进蜀山的浓雾中的时候,她还是紧张得大叫起来。
山风扑面而来,文荆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手心的冷汗浸透了固定带。过了一会儿汹涌而来的山风逐渐弱了下来。文荆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只见悬椅周围云雾密布,群山峻岭环绕在周围,隐约可以看到岩缝之间的松树伸出苍翠的枝叶,远处的雾气中隐约可见彩色的虹。悬椅的运行逐渐平稳,文荆的心情也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她小心翼翼地抓住固定带,向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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