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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这么着急哥哥就骑到哥哥肩膀上来吧。”云骥俯下身，让云涛骑在自己的肩头。
“哥哥太好了！”
小的时候，想的事情总是很单纯。能开开心心地听一场戏，就已经很好了。只可惜，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弟弟的婚礼是按照生辰八字选择的良辰吉日，大婚那一天，筵席从山庄正中沿着山路一直排到山脚下。
并不想去参加，虽然作为兄长，祝福弟弟是必须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什么都有，才华、天赋，甚至连婚姻都是那么美满。
而作为药渣的陪练。
什么都没有，耗尽了二十年的人生，只换来一个虚无。
但不知为何，还是忍不住向喜宴的方向走去，就像是管不住自己的脚，就像是在和自己旧日的幻想告别。
云泉山庄未来的庄主，本应该是我才对。
他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但是，最后还是走了过去，在弟弟错愕的目光中，拱手道了一声“恭喜”，便落荒而逃了。
随后便来到了这里。
这座荒芜的庭院。
一切开始的地方。
我真的是云泉山庄的大少爷吗？
还是说只是一个投错胎的蠢货。
思绪在大雪中变得错乱，远远看见那绵延而去的喜宴筵席在远处展开，就像一条长龙。
繁复的婚礼程序结束之后，喜宴开始了。
桌子之下铺着厚厚的毡毯，行道左右都有炭火盆可供取暖。尽管是在寒冬之际，在这筵席之中用餐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
最先上来的是六小蝶凉菜：麻油淋牛肉，那牛肉片薄如蝉翼，晶莹透亮，夹起来能隐隐约约看到肉片中肉筋的纹路；松花蛋切成了一牙一牙的小片，淋上了陈醋和昂贵的胡椒粉；腌渍的白菜切成小片，放在碟子里；油炸的花生似乎还散发着一丝热气；煎得酥脆的白鲦鱼整齐地放精巧的竹碟之中；五色蔬菜切成条状，放在碗里。
凉菜之后是热菜，清蒸的鲈鱼，炒牛脆骨，粉蒸螃蟹，羊肉炖萝卜，还有一些说不出名的小菜，天麻炖老鸡，最后是解除油腻的蔬菜和酸汤。
热菜的香气随着空气传出很远的距离。就连山脚下的村庄都能闻到香味。
真热闹啊。
从那天起，云骥不再外出了。
他将自己禁锢在庭院之中，看着山庄里的武学秘籍，不断修炼武功，但却一直一无所成。
原本对云骥抱有戒心的傅怡宁见到他如此自暴自弃，自认为这孩子心性已颓，没有了当初争强好胜的心思，无法和云涛抗衡，便也不再刁难他了。
云骥似乎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忘了，外界谈起云泉山庄的时候，只会说起云梓阳的二儿子云涛，而不会再谈起那个曾经备受瞩目的云骥。
弟弟出事的那一天，云骥照例在院子里习武。
云泉九法是云泉山庄的心法，最基础，却也最变化无穷。
起势为云起，双腿站定，气沉丹田，感受着天地灵气；
第一式为云升，最初聚拢在一起的真气升腾起来，让身体感受着内力的流动。
正当那真气升腾起来的时候，一个带着喘息声的声音传了过：
“大少爷，不好了！”
大少爷？那是谁……云骥楞了一下，才想起来来者喊的是自己。
已经太久了，太久没人用“大少爷”这个词称呼他了，此称呼一出，一定是出了大事。
唉，真是麻烦。云骥将升腾起的真气重新沉入丹田之中，一招万云隐没落式之后，他睁开了眼睛。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很久以前舅舅家派来的家丁。这家丁会一些武功，但平日里也是蔫了吧唧的没个动静，今天却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表情既紧张又激动。
“何事慌张？”
家丁见四下无人，便凑过去说：“老爷病了。”
“哦。”云骥面无表情地看着家丁，说，“就这事？父亲年事已高，病了便治就是，我又不是大夫。”
“还有一件事。”
“何事？”
“二少爷瘫了。”
此话一出，云骥原本泥胎木刻一般的表情突然变了，他那双失去希望的眼睛里突然闪烁出狂喜的光芒。
“你再说一遍，二弟怎么了？”
“二少爷前一段时间染上了痹症，本以为休息几天就好了，没想到却一直好不了。一开始还只是浑身酸软，手脚还能动，现在连脖子都动不了，整个人像傻子一样瘫在床上流口水。府上都乱成一团了。”
“那怎么现在才通知我。”云骥皱着眉说。
“这……”家丁苦笑着说，“奴才也不想，只是夫人那边看得紧，今天奴才也是看大少爷周围没有监视的人，才敢和大少爷您说的。”
“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
好啊，云涛，你也有今天。云骥悄悄离开了庭院，绕过监视的巡逻队，顺着墙根攀上了云涛家的房檐。
房檐下喜字还没有撕掉，那大红的颜色彰显着的喜气似乎还弥漫在空气中。
但院子里的仆役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却预示着不祥。
“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痹症都治不好，算什么大夫！”
药箱被屋子里的人扔了出来，砸碎的药材药瓶散落一地。
两个郎中匆匆忙忙收拾好破碎的药箱，落荒而逃。
没过多久，房间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云骥在房顶上听得不真切，只能隐隐约约从那抽噎着的声音里辨别出一些歇斯底里的词句。
“吾儿命苦……”
“为什么不把这病让我得了。”
“这世上一定有治疗的法子。”
云骥摇了摇头，等那抽噎的声音停了之后，他才从房顶上爬下来，凑近云涛的房间，悄悄在那窗户纸上戳出一个小洞来，细细观看。
云涛躺在床上，四肢像是那闽地布袋戏的偶人一般软软地瘫在床上，没有一丝气力。他那原本棱角分明的脸此时已经肿胀出半寸，拥挤地堆在一起，把五官都挤得看不清了。眼神呆滞，直勾勾盯着上方，仿佛在瞪着什么东西一样。晶亮的口水从他的嘴角流出来，滴在那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上。
看来家丁说的是真话，云骥看到华怡宁从门口走过来，急忙把窗户纸糊上，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