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
尖尖脚
车马来了跑不脱
饼隆蹦隆跳下河
河头有个鬼脑壳
捡起回去揉馒坨
馒坨三斤半
娃娃吃不完”1
鸿信将布包收起来，接着问：“你可要知道，这件事不仅涉及你家小姐，不要再和我们绕圈子了。”
栀子看都没看鸿信一眼，翻着白眼蹬着赤裸的脚丫子扯着嗓子大喊着：“红萝卜
蜜蜜甜
看到看到要过年
娃儿想吃肉
老汉没得钱”1
“栀子啊，你这又是何苦，说出来我们都舒坦。你那相好的又给了你多少钱，值得你这样殚心竭虑？”鸿信直视着栀子的双眼，说，“告诉我，要不然我杀了你。”
栀子歪着头看着鸿信，嬉笑着说：
“狗啃生红苕
火烧罐罐肴
罐罐搁得高
走去碰个大青包”2
“鸿信，我们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她真的疯了。”养游拉住鸿信的胳膊说。
“再等等。”鸿信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说道：“和我一起的镖师，是文渊山庄的掌门之女，文荆。现在文渊山庄庄主听说女儿被绑架了，正准备兴师问罪，也许之后很快就会来霍家生事。栀子，不知道你怎么想啊？”
栀子楞了一下，抿了抿嘴，扯着嗓子喊道：
“大麦荄，小麦荄
萤火虫儿，落下来
大麦芒，小麦芒
萤火虫儿，落下塘
不打你，不骂你
逮到玩玩就放你
车轱辘菜车车车
一车车到婆奶家墙角堆
婆奶叫你来吃饭
你腿一揸尿脬尿”3
鸿信的嘴角微微上扬，她走到栀子面前，直视着栀子的眼睛，说：“栀子，你没疯，你在装疯卖傻。”
“呸！”一口痰从栀子的嘴里喷出，黏在鸿信脸上。
“你这疯子，干什么！”养游拉住鸿信，递给她一方手帕。
“别白费力气了，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些人的。”栀子冷笑着说。
“你就这么想看到你们家小姐死在劫匪手里，你这恩将仇报的贪财奴。”养游怒道。
“住嘴，我家小姐不会死的。因为……”栀子脸色一变，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白眼一翻，继续用那尖细刺耳的声音唱着童谣。
“你……”
“别问了，她有了戒心，不会再和我们说更多的事情了。”鸿信擦干净脸上的痰，握着养游的手，说，“我们先休息一晚，明日再说。”
两人居住的地方在距离霍苗苗最近的厢房，鸿信刚洗完脸，养游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刚才的疑惑。
“你是怎么看出来栀子是装疯的。”
鸿信微微一笑，说道：“你有没有注意听她刚才说的那些不成调的童谣。”
“听着很熟悉，就像是大街小巷里小娃娃们唱的。”养游说道，“难道这也有什么讲究？”
“没有什么讲究，只是我刚来的时候就听仆役们说起过，栀子是蜀中人，由于裹了小脚，一直出不了远门。”
“这和童谣有什么关系呢？”养游依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没有出过远门的普通人，如果真的是由于过度惊吓而发疯，那嘴里念叨的一定是自己最熟悉的东西。比如儿时的童谣和经常听人说起的故事。”
“可是那丫鬟的确是在念童谣啊。”
“一开始我一直旁敲侧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并没有威胁她。栀子也就装疯卖傻按部就班地唱着她最熟悉的童谣。但是当我话锋一转，告诉她可能有人找霍家的麻烦的时候，她一慌张，开始考虑怎么编了。就是这一慌张，让她露了马脚。”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
“最后一个童谣，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大麦荄，小麦荄
萤火虫儿，落下来
大麦芒，小麦芒
萤火虫儿，落下塘
嗯，我想想
车轱辘菜车车车
这之类的吧”
“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儿？”
养游皱了皱眉，突然击掌道：“我明白了，这不是蜀中民谣，这听起来像是江南的民谣！”
“一个蜀中的家庭妇女，从小听到的民谣肯定是蜀中地方化的民谣。在癫狂之下说出来的，也定是她儿时最熟悉的蜀中民谣。怎么会在疯了之后突然说起了江南民谣？这只有一种可能：栀子一时心急不知道说什么，突然想起了听过的一支江南民谣，就随口说了出来。”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栀子太聪明了，一开始就想好了对策扰乱我们的视线，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鸿信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啜饮了一口。
“这样的话就能确定栀子是绑匪的同党了吧。”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些的。”养游从行囊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打开之后问道，“在进唐门之前，你在哪个门派？”
鸿信看着布包里的东西，那是一包改进后的金环饼，用干净的粗线绳穿在一起。他还真的按照我说的方法改进了食谱呢。鸿信微微一笑，掰下一只饼咬了一口。
蓬松的面皮之下，隐藏着小葱和油面的香气，微咸的馅料配上松软的面饼，在唇齿间打着转。
“味道不错？”
“都是按照你说的方法改进的。”养游笑着说，“我在想你以前该不会是某个门派的厨师吧，对烹饪懂这么多。”
“我说过，我是无门无派的普通人。”鸿信看着手吃了一半的饼，说，“这一身烹调技艺，都是我自学的。”
“养游。”
“嗯？”
“我有一位长辈经常说把时间耽误在烹饪上，是无聊之举，食物只要可以饱腹就可以。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浪费时间。”鸿信顿了顿，说道，“可是又控制不住想去烹饪食物。”
“食物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只是饱腹的需要，但是特别的食物却会蕴藏着感情。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想把最好吃的食物呈献给自己珍视的人。这是生而为人很正常的感情，无须感觉到不好意思。”养游说。
鸿信笑了笑，说：“以后再食谱制定方面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我真怕这食物做得太好吃，唐门的弟子吃多了会变胖吧。”
注释：1、2四川童谣3、江苏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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