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波鸠的妻子殴翁里之前也没少劝过她这喜欢吹牛的哥哥，只是这位年轻的头人很是自信，不管妹妹怎么劝，都不以为然，下次还是照样吹嘘不误。
大家好言相劝，却都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也就都没了脾气，任由他吹嘘去了。
只是这每年的礼物还是要送，着实让人没办法。
不行，今年是大祭，其他寨子也会差人来庆贺，千蝶寨的头人要是再这样胡乱吹嘘，岂不是让其他寨子的使者看了我们朗达山人的笑话。勾波鸠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索性带了几个随从，去了千蝶寨。
刚到山门，就看到寨子里的族人正忙着砍竹子搭架子，吊脚楼旁边挂着一串串的血肠和肉块。打糍粑的号子此起彼伏，糯米被砸碎之后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带着一丝香甜。整坛整坛的米酒被摆了出来，从门口一直摆到山门。
空气中弥漫着的酒气，让人还没喝酒，便微醺了。
一路上都是忙着干活的村民，由于勾波鸠每年都要过来好几次，每走几步就会被认出来。就这样在山路上走走停停，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山顶上。
朗达山神在上，希望这次他能听进去。勾波鸠看了看山顶的日头，停顿了片刻，暗自祈祷着。
千蝶寨的头人禾卡蝴今年特别高兴，寨子里的稻米大丰收，自己又添了丁，真是喜上加喜。恰好今年朗达山神祭祀是千蝶寨主祭，其他寨子也要来人庆贺，正是好好显摆一下的好机会。他安抚好还在哺乳的妻子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跑进了自己的收藏室。
和其他热衷捕猎的头人不同，禾卡蝴的爱好是收藏。妹妹总说他这是和汉人财主学来的奇怪毛病，不过他自己倒是引以为豪。
自从去年弄丢了临寨送的根雕摆件之后，禾卡蝴就将所有的收藏品转到了另一个收藏室。他穿过暗道，打开门走了进去，挨个点燃了墙壁上挂着的桐油油灯。
桐油的味道有些难闻，还好经过精炼之后，那恶臭的味道小了很多，只是还有点像有人放过屁一样。禾卡蝴拿出一把蒲扇，扇了扇风，把桐油最初燃烧时释放的烟雾从通风口扇了出去，等到屋子里的臭味基本消失之后，才放下扇子。
在这室内用桐油实属无奈，禾卡蝴也不是不想用味道更为小的菜油或者鹿脂，但不管是动物油还是菜油，在这地下都会很快腐败酸坏，只有带着臭味的桐油能长时间保存。
还好有通风的孔道，不至于每次下来都要一直待在屁味儿里。
最初的杂质燃烧殆尽，桐油灯燃烧得充分起来，发出明亮的橘色光芒。禾卡蝴这才走进去，观赏着自己的收藏品。
镶嵌着蓝宝石的鎏金银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精巧的酒具，象牙的算筹，雕花的瓷器，五彩的琉璃盏，整根水牛角雕刻的号角，乌木手串，里面包着蜜蜂的金色琥珀，青翠欲滴的翡翠雕刻而成的手把件，凝脂一般的白玉，紫金色的的水晶，鲜红的鸡血石，坠着绿松石的银手串，甚至还有一些番邦人从茶马古道运过来的新鲜玩意儿，像磨碎咖啡豆子的银制器具，还有制作咖啡的蒸馏器，还有一些年代久远的老玩意儿。禾卡蝴将这些宝物挨个拿出来看着，这些宝贝都是他的心爱之物，每一件都有着自己的故事。不知道这次祭祀，该把哪一件拿出来展示才好呢。他思来想去，最后将目光放在了一只金杯上。
正当他犹豫着是不是该把金杯拿出去展示的时候，桐油的光线逐渐黯淡下去。禾卡蝴急忙更换了桐油，将油灯依次熄灭，点燃了手中的火把。做完这些之后，他才把门锁上，顺着密道离开了藏宝室。
走出了密道，空气变得清新起来，禾卡蝴也深吸了一口气。
藏宝室里的宝物是美，但那味道可真是让人难以恭维。
都怪寨子里手脚不干净的人太多，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严防死守。等有钱了，一定要让人修建一个地上的藏宝阁，省得每次查看自己的宝物还像做贼似的。
他伸展了一下四肢，向家里走去，还没走到一半，就看到一个赤着脚的仆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头人，可找到你了。”
“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
“花鸠寨的头人来找您了，好像是关于朗达山神祭祀的事情。”
果然是这件事。禾卡蝴点了点头，跟着仆役往回走。回到大厅的时候，只见勾波鸠正咕嘟咕嘟地抽着水烟袋子，好像已经等了很久了。
“大哥怎么这个时候来，祭祀还没开始呢？”
“怎么，祭祀没开始，我就不能来吗？”勾波鸠把水烟袋放下来，说，“以往都是殴翁里和你说这些，但这一次祭祀是大事，别的寨子也会有使者来我们朗达山，你可不能像以前一样乱吹牛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胡话。”
“上次那个竹根雕……”
“那是意外，意外，我只是想说说笑笑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那样。”
“唉……”勾波鸠摇了摇头，似乎已经意识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又抽了几口水烟，说道，“我知道是意外，但是你也是头人，还是当心一点好。”
“知道了，我会严加防守的。”禾卡蝴漫不经心地说。
又是这样……勾波鸠有些无奈，但还是继续说道：“这次我们两个寨子都有喜事发生，有些度量小的人，可能就会嫉妒上，你就别把太惹眼的东西拿出来展示了，随便找点儿东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就行。”
“这怎么行，祭祀上用来展示的宝物，一定要是最好的。”禾卡蝴急忙争辩道，“这样才能显示出我们寨子的实力。”
“那你准备用什么来展示？”
“当然是我的藏宝洞里那个最珍贵的鹰脚金杯。”
勾波鸠已经不知道怎么劝说才好，他拿起水烟袋子，咕嘟咕嘟又抽了一刻钟，才把水烟袋子放下来，说道：“这样说没错，只是如果过于招摇，也会被贼人盯上，这样的话你那珍贵的宝物就可能陷入危险之中。”
禾卡蝴愣了愣，他从没想到这种事情。
“不，不会的，我的藏宝洞非常安全，没人能从里面把东西偷出来。”
“可是祭祀那天你是要把东西拿出来的，到那时候，宝物还会那么安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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