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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叶清宁在晨光熹微中从南城城门离开了赤叶城，同行的除了柳绯烟和穷奇，还有一个影子。
城外十里长亭，送行之人不多，也就云逸、吴忧、墨弦以及若瑾四个人。
小丫头若瑾一直有些气鼓鼓，自家掌门姐姐被叶清宁那个混蛋从启明城拐出来的时候她就有些心怀怨念了，不过那时候自己也跟了出来，所以也就无所谓了。但是现在，她们好不容易在赤叶城安顿下来，那混蛋又要带着姐姐出去奔波！而且这一次，居然还不打算带上她若瑾！
叶清宁对此也表示无奈，他也不想柳绯烟跟着他出去四处奔波，为此昨夜云逸走后他还特意费了一番唇舌跟柳绯烟说明利害，希望她能够留在赤叶城等他回来。柳绯烟当然也没反驳，全程面带微笑地听着叶清宁一个人在那滔滔不绝，偶尔还赞同地跟着点点头。
半个时辰后，口干舌燥的叶清宁终于把所有的利害关系言明了，而柳绯烟一直态度良好，这让他很欣慰。正打算起身告辞回房休息的时候，柳绯烟终于开口了。她瞬间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从袖子里弹出一根绣花针，捻在修长的玉指之间，语气极其温柔地问道：“你说完了？”
叶清宁二话不说，落荒而逃。
碰上这么个不跟你讲道理偏偏你还打不过的姑娘，就算是洛城智绝也是没招啊——叶清宁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理解他师父当年睡书房时的心情。
叶清宁对上若瑾小丫头充满怨念的眼神，再回头看看柳绯烟捂着嘴偷笑的样子，忍不住仰头长叹。
果然，师父说的是对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未来的苟且……
不过柳绯烟也没让叶清宁一个人承受若瑾小丫头的仇恨，拉着她去到一旁聊些姐妹之间的悄悄话，把空间留给这群大老爷们。
叶清宁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一转身，又对上了同样有些幽怨的吴忧的眼神，愣了愣才明白他在幽怨什么。
“当初是你把我从宁州忽悠出来的，现在倒好，你远遁江湖什么都不管了，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们……”吴忧苦笑一声，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自从战争结束，吴忧就没闲着过。先是处理帮衬着云逸打理江州那五万兵马，然后因为能力出众又被齐王田宗看中并拉过去当苦力处理流民北上的事宜。虽说管的都是些衣食住行的小事儿，但奈何人实在是太多了，五万兵马十万流民，十五万人的衣食住行交给吴忧一个人调度，其间的难度可想而知。
但是抱怨归抱怨，该干的事吴忧也毫不含糊，通过近十天不眠不休的努力，吴忧总算是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了打通了赤叶城以北的民用补给线。
叶清宁摊了摊手，有些无奈：“有道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学的是纵横谋略之术，躲在帷帐里算计人心还行，处理政务实在是帮不上忙。”
“其实先生也就只是在你面前发发牢骚罢了，”云逸在一旁拆台，小声嘀咕道，“前几日我还见他在城楼上看着北上的流民傻笑呢。”
“是吗？”叶清宁拍了拍吴忧的肩膀，轻声笑道，“你看吧，我没有骗你吧，如今的你比起在宁州破庙里的那个吴忧，是不是更加‘无忧’一些？”
吴忧撇了撇嘴，没有理会他戏谑的话，反问道：“你这一去，何时才能再回来？”
“不好说，”叶清宁摇摇头，说道，“此去沧州路途遥远，若是骑马飞奔自然要不了多久，但是我这身子骨估计受不了那样的颠簸，这一去一回至少也需要三五个月吧……而且前提是我能活着回来。”
“事情很棘手？”吴忧皱着眉头问道。
“阎罗王这个人的手段你在启明已经见识过了，他行事向来比较谨慎，这次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那位早已退隐江湖的剑仙给请出来了，要说棘手倒确实有些棘手。”叶清宁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背着刀匣坐在马车车辕上的佝偻老人，提高了几分音量笑道，“不过有咱们奇伯在，再怎么棘手的问题也不过是一刀的事情！”
穷奇闻言冲着叶清宁的背影咧着嘴无声大笑，他伸手扣动机括，刀匣大开，里面的名刀得见天日，纷纷震鸣不止。刀光冷冽，连带着天地间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些。
吴忧裹紧衣袍，远远地对着穷奇竖起大拇指。
“这次南下肯定是要路过宁州的，你就不打算准备一封家书让我捎给吴伯的吗？”沉默了一会儿，叶清宁突然问道。
吴忧愣了愣，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轻轻摇头，说道：“没想过你会这么快南下，所以也没准备家书……况且，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吴伯也老啦，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了，你也回去看看吧。”叶清宁叹了一声，“有家的时候常回家，等到哪一天家没了，纵然还有遗憾，也应该少上几分的……”
“嗯，我知道的。”吴忧点点头，像是想起了些什么，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此去沧州，应当要回一趟邙山的吧？”
叶清宁拢着手，沉默很久很久才喃喃说道：“五年了，估计早就是一片荒草丛生无处落脚了吧，哪里还回得去呢……”
这是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吴忧也没强求。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不早了，叶兄该出发了。”
叶清宁回过神，轻轻点头，把目光落在墨弦身上，然后从怀里又摸出一个锦囊，递给他说道：“有件事还需要你跑一趟。”
墨弦接过锦囊，刚想动手打开，就被叶清宁制止了。
“现在可不能看，等我走了你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看去。”
叶清宁故意把“没人”两个字咬重了些，墨弦虽然不懂为什么，但还是重重地点头。
“那就，后会有期了！”该交代的都交代完毕了，叶清宁笑了笑，冲着送行的四个人拱了拱手——这是极其标准的江湖礼节。
“后会有期！”四人同样拱手以江湖礼节还礼。
叶清宁牵着柳绯烟的手上了马车，不会说话的穷奇和沉默寡言的影子在前面驾车。
风很大，柳绯烟回头看了一眼，赤叶城在他们背后渐行渐远。连带着那座叶府，一同消失在视线之中。
叶清宁望着佳人侧脸，替她把一缕秀发抚到耳后，然后握住她的柔荑，柔声说道：
“相信我，咱们会回来的。”
“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