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素到黑水城东城城墙的时候，已经是卯时过半了。冬日里昼短夜长，天亮的时间总是要比其他三个季节来的晚一些的，所以此刻的天色也还只是蒙蒙亮。
黑水城太守赵文远瘫坐在城墙的过道之上，背靠着城墙，面色惨白，一双小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恐惧。
见到张怀素上了城墙，赵文远的一双眸子里才算有了些许神采，但转瞬间又黯淡下去。
张怀素瞥了他一眼，拱拱手算是行了礼，便兀自走到城墙边，居高临下俯视着兵临城下的北燕铁骑。
“娘匹希，还真的是五万人马！”张怀素看着那分成五个方阵一字排开的军队，黑压压的一片让他脑袋都顿时大了一圈。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偏过头看着赵文远，轻声笑道：“赵大人，你肚子里有墨水，整两句诗文应应景呗。”
赵文远没有理会他，像是被吓傻了一般，背对着北燕铁骑，目光看着黑水城内，没有焦距，散漫而迷离。
张怀素见他不愿意答话，也懒得去自讨没趣。他转身走到城墙另一端，低头望去，只见城内陆陆续续的有骑着马的士卒从主街上穿过，到达城门口之后迅速下马各司其职，布置防线。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天色，没下雪，但风很大，天空看起来很低很低，乌云翻涌，黑云压城。
“歹势啊……”张怀素挠了挠头，一巴掌拍在城墙上，寒意覆盖了掌心，倒也没觉得有多疼。
他低下头对着自己的手心吹了一口热气，眼角余光却瞥到远处的街道上，有早起的商户开了店门做生意。
张怀素愣了愣，猛然回头，上前两步一把把赵文远提了起来，目露凶光压低嗓子吼道：“你他娘的是不是忘了通知百姓撤离！”
赵文远区区一介文官，再加上刚被北燕铁骑吓破了胆，哪里经受得住张怀素这一提，当场呼吸便有些不畅，听到张怀素的质问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去你大爷，没用的东西。”
张怀素随手把赵文远扔到一旁，走到烽火台边点燃烽火，然后调来一个百夫长，命令他带人安排百姓撤离黑水城。
等他做完这些，短短的半个时辰便悄然过去，辰时已至。
那斥候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黑水城内的五千城守军全部集合完毕，在城墙下待命。
“张将军……”摔在地上的赵文远挣扎着站起来，不敢去看张怀素的眼睛，只是扶着城墙轻声说道，“我们……投降吧，燕人在城外围而不攻这么久，不就是想逼我们投降吗？五千打五万，这城，守不住的……今天是除夕，除夕怎么能见血……”
张怀素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扫视下面已经集结完毕的军队，目光掠过的地方，不少人低下了头颅不敢与之对视。
张怀素意外地没有生气，只是站在那里，看不出悲喜，兀自呢喃：“是啊，今天是除夕，真他娘的会挑日子啊……”
他转过头看着赵文远，说道：“赵大人，你真的以为投降就有用么？你可知道，北境朔阳城破的的那一天，北燕大君的一句‘屠城’，有多少人无辜惨死于燕狗的屠刀之下！
“老子是土匪出身，不懂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子只知道，如果老子降了，身后这座黑水城上万的老弱妇孺，就都逃不过燕狗的屠刀！”
言罢，他转身下了城墙，对着那五千城守军嘶声狂吼：“愿意跟着老子留下来跟燕狗死磕到底的，抽刀站出来！”
他声音沙哑，却很洪亮，传出了老远，才有淡淡的回声传来。除此之外，整个营地一片死寂。
“铮～”
一个同样土匪出身的老卒第一个抽刀站了出来，同样嘶声狂吼道：“末将飞虎营韩益，愿留守黑水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末将承武营王明，愿留守黑水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末将开山营刘虎，愿留守黑水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有了第一个人，很快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第三千个。
张怀素粗略地数了数，抽刀站出来的大概有三千人，其中大半都是昔日跟着他一起在山上落草为寇的兄弟。
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人，死又有何惧？
张怀素也同样抽出自己的战刀，那狭长的刀锋在风雪天中散发着冷冽的寒意。
“好！”张怀素瞪着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吼道，“愿意留下来送死的随老子上城墙布防，不愿意留下来的护送百姓出城，谁他娘的要是敢当逃兵，老子拿他祭天！”
“末将领命！”
五千人的嘶吼声叠加在一起，响彻云霄！
张怀素率先登上城楼，走过赵文远身边的时候，他压低声音轻声道：“赵大人有机会的话也逃命去吧，如果逃到启明城，记得告诉国师大人一声，我张某人不负所托，殉国了！”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在赵文远听来却是五味杂陈。他自嘲地笑了笑，心里想起那句老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原来在死亡面前，他赵文远的一身文人风骨，竟比不得张怀素一介莽夫的一腔热血！
擦肩而过，赵文远望着张怀素的背影，狠狠地点头，随即下了城墙，打起精神疏散百姓。
张怀素站在城头，闭上眼睛听风划过刀锋的刺耳呼啸，听北燕的狼王战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听利刃出鞘，听马踏荒原……
他睁开眼，北燕铁骑依旧没有动静，那么马蹄声从何而来？
他极目远眺。
正东方数里之外，有一个骑着马的年轻人举着田氏一族世代相传的的沧海怒蛟旗，携两万兵马疾驰而来。
他偏过头再看。
正南方数里之外，有一个披着赤红色甲胄的男人，举着洛氏一脉世代相传的黑云赤龙旗，携三万兵马飞奔而来。
在他们身侧，有一个背着两把大刀的少年人，举着云氏皇族世代相传的赤光雷云旗，携五万兵马投入战场。
“齐鲁田氏一族，携两万沧龙骑，千里勤王！”
“宁州洛氏一脉，携三万骁锋骑，千里勤王！”
“启明云氏皇族，携江州五万流民，千里勤王！”
张怀素立在城楼上，咧着嘴狂笑。
他转身冲下城墙，边跑边吼，歇斯底里，几近疯狂：“还布你大爷的防，是兄弟的给老子抄家伙，出城迎敌！”
甲光向日，金鳞顿开！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PS：老实说，这章古二想写得燃一点的，但是笔力不够，实在写不出想要的效果，嗯，真的尽力了(哭唧唧) 另外，推荐墨雪而小姐姐的新作《渡川》，小姐姐人长的好看书也好看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