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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离去
启明城，城西，无名茶楼。
一大清早，熙熙攘攘地便有人朝着茶楼的方向走去，他们都是曾经的悦君坊的老主顾，受故人嘱咐照顾一下这位故人遗孀。
但让他们失望的是，今天的茶楼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早早地开了门。或者说，这茶楼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开门了。
叶清宁站在马车旁，拢着袖子看着不远处和众人攀谈的木兮，眼帘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逸凑过来站在他身旁，两个人并肩站着，目光都落在一处。
“木姐姐应该是很舍不得启明吧，”云逸盯着看了一会儿，那些老主顾寒嘘问暖的样子都落在他眼底，“这里有她这么多的朋友……”
“她舍不得的只是这座楼而已。”
叶清宁抬头望了望茶楼大门正上方，那里本来应该挂着一块牌匾，一块写着“悦君坊”的牌匾……如果那个人没有离世的话。
“没什么舍不得的，”木兮处理好告别，走过来便听到叶清宁的话，笑道，“我本就是江湖人，如今不过是回到江湖中去……至于这茶楼，且留在这里，等哪天我玩累了，自然会回来的。”
“木姐姐也是江湖人吗？”云逸听出了她后半句语气中的黯淡，贴心地想要岔开这个话题，却没注意到叶清宁看他的眼神宛如看一个智障，“我还以为木姐姐一直都住在启明呢。”
“姐姐我是江南人，十三年前游历江湖才到了启明。”提起往事，木兮笑得更欢了，“想当年老娘一人一剑闯荡江湖的时候，你这样的小鬼还才刚刚学会走路呢，就算是少阁主，也还只是一个光着脚丫在邙山上到处跑的小毛孩。”
叶清宁耸耸肩，接了一句：“我什么时候光着脚丫到处跑了？我这身子骨，把自己裹得严严实还来不及呢。”
木兮闻言走到叶清宁跟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良久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露出一个和熙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我知道我现在劝你放下仇恨好好休养你肯定是不会听的，但，姐姐还是希望你照顾好自己，你和老阁主是他最敬重的人，他在的话，也不希望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嗯，”叶清宁重重地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后说，“这一次连累姐姐了，我知道这座茶楼对姐姐意味着什么，但是姐姐你也要相信我，不出五年，我会让姐姐光明正大回到这里，一定！”
木兮耸耸肩，转身看着茶楼，她在这里待了十三年，每一个角落都无比熟悉，每一个常来的茶客都宛如亲人一般，甚至有不少年长一点的人见她一个人孤苦都想尽了办法想为她张罗一门婚事……
“我十三年前第一次来到启明，遇见了他，他请我喝了杯茶。”木兮面无表情地轻声诉说着往事，“他问我茶怎么样，我说不好喝，他说那你留下来教我泡茶吧，我应了。”
“其实我那时根本不会泡茶也不懂茶，我骗了他，初见时他泡的那杯茶，是我此生喝过的最好的一杯茶。”
“可是他就那么傻，愿意被我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木兮仰着头看天空，雪花飘进她眼睛里，融化成雪水，划过她绝美的脸颊，“多么美的一句话，可是啊，你知道吗，你走后，这世间就再无可悦之君了。”
最后一句很轻很轻，但叶清宁和云逸却都听到了，却都没有接话，各自愣神。
叶清宁认识木兮也有十年了，记忆中这个大姐姐总是潇洒豪爽得像个男人一般，何曾露出过这副样子。
“没有他，这座茶楼便只是一座茶楼，”木兮缓了一会儿，擦干脸上的融在脸上的冰雪，笑道，“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了喝那杯茶，如今无人为我泡茶，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叶清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本就不是一个会安慰别人的人，而且他知道木兮也不需要他安慰。
良久无言。
风雪慢慢大了，木兮又伸出手摸了摸叶清宁的头，然后冲着靠在车上的吴忧说道：“小神医，我家少阁主就拜托给你了，他要是不听你的话不好好休养，你就想办法告诉姐姐一声，姐姐帮你教训他！”
吴忧一愣，看了叶清宁一眼，后者无所谓地耸耸肩让他有些头大。
“小神医这个称呼不敢当，但我与叶兄也算发小，必当尽力护他周全，请姑娘放心。”
“你这人呐，无趣得很。”木兮对这样中规中矩的回答有些反感，也懒得再寒暄，直接戴上斗笠骑上马，道，“姐姐走了，你们不要想我啊。”
“保重！”
叶清宁递上马鞭，行了一个拜礼，目送着这道绿影在风雪中越走越远。
她一路向西，一人一骑，终不回头。一如当年来的时候那般潇洒。
“世间奇女子，当如此！”
吴忧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句，叶清宁和云逸纷纷点头。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叶清宁上了马车，穷奇从楼顶飞跃而下，稳稳地落在马车车辕上，这一身轻功看得云逸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云逸环顾四周，有些落寞：“又要走了啊，不知道何时能再回来。”
吴忧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面上的表情也有些捉摸不透。他还没找到一个答案，就要离开这座城。
“我说你们啊，怎么都不相信我呢。”叶清宁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正色道，“我对木姐姐的承诺，同样也是对你们的承诺，要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回来的，光明正大的……”
他起身站在车辕上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在风雪中久久回荡，冲击着云逸和吴忧的心灵。
“光明正大的，带着千军万马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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