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们，很久了！”
叶清宁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如纸，但语气平稳，就像在问候多年未见的老友。
但这句话在阎罗王听来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五年前，邙山之上，天机阁大殿之中，一个老人坐在一圈白烛中央，用同样的语气说了同样一句话。
越是顶尖的杀手，其实越是相信鬼神之事。因为身上背负着太多人的命，所以越是害怕厉鬼回来索命。
天机阁那一单，是这么多年以来【地府】所接到的最大的单子，天机阁阁主叶天权也是他阎罗王亲手了结的，那个老人赴死前的从容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此刻再听到同一句话，两个不同的身影重合在一起，阎罗王深埋在心底的恐惧的种子破土而出，枝叶繁茂瞬间占据了他的理智。
他脚下生风，飞速朝后退去。即便他现在所面对的是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人，即便现在是斩草除根的最好机会，他都宁愿放弃。
但，叶清宁苦心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又怎么会在最后关头网开一面？
一个刀匣拦住了阎罗王的去路。
刀匣之上，一个灰袍的佝偻老人手持刀谱排名第二的鸿鸣刀，静静看着阎罗王。他面无表情，但鸿鸣刀上爆发出的杀意让阎罗王心底一凉。
刀圣，刃无锋。或者说是【孤月】四凶兽之一，穷奇。
没有多余的言语，最顶级的杀手直接对上了最顶级的刀客，这注定会是一场恶战。
云逸站在叶清宁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穷奇与阎罗王混战。阎罗王只求脱身不想缠斗，而穷奇但凡挥刀必定恰到好处，一时间僵持不下。这种级别的战斗，云逸虽然无法插手，但却获益良多。
一旁的都市王此刻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局，但女子毕竟心细些，她知道是局必然有后手，逃是逃不出去的。想要破局而出，就必须明白这个局的关键在哪里。
叶清宁，就是能够破局而出的关键。
思及此，她索性丢掉手中被损坏的琵琶，摘下束发的簪子握在手中，趁着夜色潜行。不到三十步的距离，对于她来说恍若生死之间。
她小心翼翼，潜行至深坑底部，躲在五官王身后。她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残留着一口气，但一身武功全部废了，怕也是时日无多。
“老八，”五官王拄着龙牙刀跪在地上，气若游丝，“帮我拖延片刻，我要杀了他！”
五官王沙哑的声音中恨意滔天，三十多年的杀手生涯中，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却偏偏在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可是你现在……”都市王压低了声音，但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瞳孔放大满是惊恐，“你要吞化尸散？不可以，你会死的！”
十殿阎君虽然各自为政，但好歹同出一脉，如今同处死地，能活下去谁也不希望对方死。
“杀与被杀，本来就是杀手的宿命……何况我现在这副样子，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五官王挣扎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琉璃瓶，那半透明的小瓶子里隐约可以看见一股黑流在涌动。
世人只知道五官王的化尸散是以苗疆蛊虫为引配以秘法养蛊，便可以成为能把活人瞬间变成污血的杀人利器。但很少有人知道，若是养蛊之人自己吞下了化尸散，便可以借蛊虫的力量打通全身脉络，以此激发潜能。但这种方法毕竟是歪门邪道，自然不能长久，服下化尸散后一柱香时间，无论是谁都会被暴动的蛊虫撕碎全身，死无全尸。
都市王还想阻拦一下，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绝，还是放弃了。
她继续潜行，在叶清宁十步之处站定，银簪脱手而出，朝叶清宁眉心而去。簪子上淬有剧毒，只要见血，便能致命。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绣花针突然从侧面打偏了银簪的轨迹，叶清宁毫发无损。
“千丝万缕！”都市王咬着牙念出这四个字，“【醉梦楼】也要掺和进来吗？”
阴影中走出一个女子，笑声爽朗：“不不不，这可不关【醉梦楼】什么事，是我家柳姐姐自己的主意……至于我，我是柳姐姐雇来的打手，这一趟柳姐姐可是下了血本的。”
“若瑾，麻烦你了。”叶清宁笑了笑，又冲着都市王的方向道，“想必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吧，没关系，你们不用明白，你们只需要明白，从你们四人对我天机阁下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们今日会有此结局，就算我不杀你们，叶清玄也会想办法除掉你们！”
“……”
都市王没有答话，她回头看了一眼，五官王已经服下了化尸散。
“今夜无月，但【孤月】的光辉犹在。”
梼杌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现，配合若瑾的千丝万缕压制住都市王。
就在叶清宁身边胖子饕餮无奈摊手，道：“看来没我什么事了，老大你真够偏心的。”
叶清宁并不答话，只是看着巨坑中央的，那个一代杀神。他不相信五官王会这么容易死，十殿阎君，没有一个是软柿子，对方一定还有底牌。
想到这里，叶清宁心里越发不安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爆炸惊动了城中的禁军，虽然有【暗辰】在大街小巷只要骚乱，但看样子也拦不住多久。
而与阎罗王缠斗的穷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退出战局，把鸿鸣刀插在地上，挥手拿出了那把紫黑色的檀木长刀。
“这是？”云逸不解地看了叶清宁一眼，问道。
“我师父亲手做的木刀，据说与奇伯的命数联系在一起，刀在人在，刀毁人亡！”提起往事，叶清宁总有些淡淡悲伤，虽然极力掩饰，但牵动思绪导致脸色越发苍白是没法掩饰的，“奇伯不会轻易用这把刀，你要看仔细了，或许会对你领悟他的刀法有所帮助。”
说话间，穷奇举刀。
没有任何花哨，朴实无华的一刀，却让阎罗王如临大敌。
手起，刀落。
这一刻，天地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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