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为止，我都还是没有想明白，我的名字到底是耶律齐还是陌竹。或许可以分开来看，在二十岁之前，我叫耶律齐，北燕赤阳部落世子；而二十岁之后，我叫陌竹。
我二十岁之前的那段漫长的时光，是在木沁大草原上度过的。那是我一生中最散漫最自由的时光，草原上奔腾的野马，天空飞翔的雄鹰，还有笑起来像花儿一样的姑娘，这些东西我如今想起来依旧觉得很开心。
那时候我的身份是北燕赤阳部落的世子，我的父亲是草原的大君，整个草原的王。
父王总是很疼我，在我十岁生辰上，父王赐给我一个伴当。用大俞国的说法，伴当就是皇子身边的侍读，陪伴皇子读书识字的那种。
父王赐给我的伴当名叫拓跋寒，他比我大几岁。初见他时，他比我还要矮上几分，瘦瘦的个子，说话总是低声下气，一点也不像我们北燕儿郎。
我后来才知道，拓跋寒的父亲是我们赤阳的大将军，可母亲却是大俞人。他自幼是在大俞长大的，回到北燕也是受人嘲讽奚落——北燕儿郎一向看不起大俞人。
一开始的时候，我也看不起这个混血的伴当，但是那时父王常常教导我，他说我们北燕的儿郎是战神的子民，我们的心胸应该像草原一样宽广。
所有人都说我的父王是草原上最伟大的男人，他的话一定是正确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我听从了父王的话，成为了草原上唯一一个能和拓跋寒混熟的孩子。
拓跋寒其实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平日里总是我教他北燕刀法和骑术，他教我大俞的文字和诗赋。有时候他也会跟我讲讲大俞的风土人情，从启明的繁华如梦讲到江南的四季如春，从为仕途奔波的书生讲到泰山顶峰思归的游子，从“人间四月芳菲尽”讲到“千树万树梨花开”……他讲了很多很多，大部分连他自己也是道听途说，可是如今我却差不多忘光了。只记得我大概是从那个时候，第一次对大俞有了一丝兴趣。
总之我俩就这么在草原上稀里糊涂地过了好些年，期间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我如今也都快记不得了。如今想想，大概也就是这样：总是时光黯淡了回忆，而回忆精彩了时光。
我十九岁那年，父王在秋天里为我举行了成人礼，而冬至那天北燕就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
那雪真大啊，像是九天之上有人拿了一张巨大的白绫把木沁大草原罩住了一般，整个草原都被皑皑白雪覆盖了。牛羊们没有食物，纷纷冻死饿死。而没有了牛羊，无数的北燕儿郎也纷纷饿死冻死。以往只会在评书里听到的易子而食的故事，在那个时候到处都在上演。
有人说，这是战神发怒了，是大君对他不敬，所以他抛弃了他的子民们，降下大雪惩罚大君。
父王被迫下了一份罪己诏，却还是没有起到半点作用。我第一次看到无所不能的父王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
很多个夜里，我起夜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父王独自一人顶着风雪坐在战马上眺望南方。他的目光深邃，有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之后很多年，当我也学会在深夜里独自一人眺望远方的时候，我才体会到那时候我在父王眼中读不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是心中的不安，是肩上的责任。
拓跋寒告诉我，我父王怕是要举国南下了。事实上拓跋寒也的确猜对了，不久父王便召集了各个部落的首领，共商南下之事。
说干就干，他们召集了北燕儿郎，骑着汗血宝马挥舞着长刀，一路势如破竹，一直打到了大俞朔阳城下。只要夺了朔阳城，再收取燕云十八城，便可以直逼启明。
然而，战争并没有所有人想象中那么简单。
朔阳城下，我们北燕的骑兵遭遇了这前所未有的对手。对方的将领仅仅只是率领了三万的步兵，就把十万装备精良的北燕铁骑冲散了。
我那时因为已经成年了，所以也随着父王出征。我是亲眼看到了对方如何用三万两条腿的人打退了十万四条腿的马。
父王告诉我，指挥这三万步卒的人是大俞的军神，刘烨风。
那天父王现在朔阳城下，远远地仰视着城头那个两鬓斑白的老者，指着他对我说：“有这个人在，我北燕儿郎不必妄想踏足中原。”
父王的话里满满的都是失落，听得我一阵心疼。
北燕这一役，彻底败了。
但是，雪还没停，北燕还是没有得救。父王不得已，向大俞求了和，同意奉大俞为宗主国，并以北燕世子为质，只求大俞帮助北燕度过难关。
北燕世子，当然指的就是我了。
此后很多年，我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到底应不应该恨我的父王。如果那时他不把我当作筹码送出去，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许多事了。
然而最终我还是想通了。父王，是北燕的大君；我，是北燕的世子。这是我的责任，与生俱来，避无可避。用大俞星算师的说法，这大概就是宿命吧。
不过当时我却没有想这么多。
本身我就对拓跋寒口中的大俞非常好奇，有亲自去看看的机会，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哪里来的理由怨天尤人。
唯一不高兴的，大概是因为要离开草原，离开父王，有些舍不得罢了。
我临行那天，父王率领各部族的首领为我送行。
父王说既然要去大俞，那耶律齐这个名字就不能用了。他想了好久，才想到“陌竹”这个名字。
那天父王目光里满是慈爱与愧疚，他摸着我的头说：“‘陌上桑竹’，愿我儿如大俞的竹子一样，落地即生根，越长越高，在哪里都好好地活下去。”
我点点头记下父亲的话，带着拓跋寒骑着马，一路南行，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我那时想，这样的告别方式一定很男人。
而我所不知道的是，这一去，再回来时，已是物是人非……
PS：欢迎加入大杂烩书友群，群号码：6367264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