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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军……万马？”
云逸念叨着这四个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除了练刀时留下的一手茧以外，简直干净得不能再干净。
一穷二白的落魄皇子，拿什么去召集千军万马夺回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天下？云逸不知道。但他知道人都是有欲望的，三年前逃亡之路上，他的欲望就是活下去，在【蛛网】和【影卫】的追杀之下活下去。包括后来到了江州，做了店小二，他每天提心吊胆看谁都像是杀手，为的也只是活下去。至于为什么要这般苟延残喘地活着，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直到，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清秀男子在客栈门前拦住他，一番神神叨叨的话如同恶魔低语，打开了欲望洪流的闸门，从此他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想让他死，而死是很简单的，活着却不容易。弱肉强食是乱世的法则，他身上流淌的血注定了他只能站在乱世的风暴的中央，躲是躲不开的。
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叶清宁有多深不可测云逸是看在眼里的。他相信只要有充足的时间，组建一支军队逐鹿天下对于叶清宁来说根本不算事，但这样的军队，到底应该姓云还是姓叶，还未可知。
说到底，如今的云逸不过是一个空有野心却只能依附于叶清宁才能活下去的落魄皇子，没有底气，也就无所谓自信。
叶清宁瞥了他一眼，便大致明白他的想法。
马车缓缓向前走，云逸背着刀快步跟上，从云从风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压力了，如今的他放在江湖上也算二流高手了，再碰上苏文虽然肯定还是打不过，却也不会像在江州府往来栈时那样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你们俩可有谁读过《太祖本纪》？”
马车走了一会儿，叶清宁突然抛出一个问题，吴忧和云逸闻言都一愣，纷纷点头。一个是读圣贤书的大儒，一个是云氏一族的直系后裔，《太祖本纪》都属于必修课。
“都读过啊，能背诵否？”
此言一出，吴忧和云逸的反应开始不一样了，前者点点头胸有成竹，而后者犹豫片刻，还是摇摇头。
“不愧是吴忧，”叶清宁笑了笑，道，“麻烦你把太祖分封诸侯那一段诵与我听听。”
“‘崇武元年末，天下定，太祖于城郊太庙分封有功之臣为王，赐丹书铁券，诸侯王遂盟誓永尊云氏为主，不得背离。’”
吴忧侃侃道来，一字不差，倒是让云逸有些惭愧了。
“不会背其实不要紧的，我也不会。”叶清宁宽慰了云逸一句，才道，“《太祖本纪》记载了太祖皇帝从生到死一世的经历，篇幅很长，分封诸侯这一段不过是一笔带过，但，这一笔却是整个《太祖本纪》中最重要的一笔，正是因为这一笔，才有了大俞云氏正统的地位。”
吴忧闻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他看了云逸一眼，心道叶清宁还真的是用心良苦。
“你可以不会背《太祖本纪》，但你需要明白你姓云，云天南的云，云逸的云，顶着这个身份，无论你去哪一路诸侯王那里，他们都会拥你为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我不说你也该知道。”
说到此处，叶清宁顿了顿，留给云逸一点消化的时间。
“先生的意思是……卸磨杀驴？”
“没错，你的身份于你而言是个累赘，因为你姓云，所以你的皇兄通缉你，叶清玄翻遍天下想杀了你，但对于很多人而言，身为正统而流落江湖的你，是作为傀儡的不二人选。”
吴忧闻言嗤笑一声，说道：“前朝皇室也曾经是正统，还不是让太祖皇帝烧了太庙夺了江山，没有永远的正统，这天下乱了太久，百姓需要的不是一个正统的皇帝，而是一个能给予他们安定生活的君王！”
叶清宁转头看着吴忧，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戏谑，直到把对方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才笑道：“这可不是一个私塾先生能说出来的话，吴忧啊吴忧，你总算是开窍了。”
吴忧耸耸肩，懒得接话。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云逸停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直视叶清宁，目光中不复犹疑，写满了坚定，“只有让天下人都相信我有能力结束这个乱世，才能赢得民心，让散落在天下的豪杰归附于我，届时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也会有千军万马相随，随我杀回启明，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叶清宁欣慰地点点头，说：“思路是对的，但要达成这样的目标，还得一步一步来，龙椅这东西，上悬利剑下堆白骨，前者你早就见识过了，而后者就是你接下来所要做的——
“以手中之刃平息天下战乱，用白骨在乱世中堆出一个王座！”
“多谢先生指点，逸明白了，”云逸重重地点点头，他看着东方，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呢喃道，“那么就用燕人的血，为我手中的刀开个光吧！”
看着云逸一副好战的样子，吴忧忍不住皱了皱眉，帝王杀气太重，对天下未见得是一件好事。他暗中拉了拉叶清宁的衣袖，后者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琢磨了片刻，吴忧也就释然了，给他一些动力，总好过让他胡思乱想。而且说到底，历朝历代哪一位开国君王杀气不重，很少见到因此而亡国的……
说话间，马车已走出了东城门。
叶清宁回头张望了两眼，除了守城的士兵，就再也没看到任何人了。这么冷的天，若不是有要紧事，谁都不愿意出来溜达。
“叶兄在看什么？”吴忧也跟着回头望了一眼，却没见有什么特别的。
“没……”叶清宁回过头，重瞳的双眼突然一亮，把后面两个字生生憋回去了。
他目光所及的尽头，两个锦衣男子骑着马并肩站在风雪之中，笑盈盈地望着缓缓驶来的马车，待走近了，才在四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下冲着叶清宁说道：
“兄台欲往何处去？相逢即是缘，可否带我兄弟二人同行？”
虽是询问的语气，但字里行间中的不容拒绝却是实打实的。
“不行。”
叶清宁斩钉截铁，正欲说些什么，面前两位却已经调转马头往前走了，边走还边笑道：“这啊，可由不得你！”
此言一出，云逸和吴忧再也忍不住了，拍着车辕放声大笑，声音回荡在城门前，无数士兵纷纷侧目，却不知他们笑的什么。
或许，根本没有理由。
（本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