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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行！”叶清宁抹去黑水城，轻声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田孟猛地抬头，看着叶清宁的眼睛，沉默良久，才问道：“黑水城中有多少兵力？”
“五千城守军。”
“北燕还有整整六万铁骑，黑水城不可能挡得住，一旦城破，启明危矣。”田孟握紧拳头，在楠木桌面上留下了一道指印，“六万铁骑攻破启明城，然后北上穿过商州直扑燕云十八城，前后夹击困死叶清玄，天机阁大仇得报……你，不会是在打这个算盘吧？”
叶清宁笑了笑，轻声道：“你和王爷想要的结局，无非是保住齐鲁数十万户百姓安然无恙，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不至于沦于外寇铁蹄之下，现在我给了你们答案，你又何必多问。”
“不，我和王兄不一样！”田孟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叶清宁，“王兄高居庙堂多年，他的地位决定了他的眼界只是区区齐鲁方寸之地，但是你我不同，我们出自天机阁，从小听着祖师爷辅佐太祖皇帝平定天下的故事长大的！师父也曾说过，凡我门下弟子，盛世则隐居山野俯瞰天下，游戏人生观兴衰，能知一事是一事；乱世则策马入世寻得明主，运筹帷幄开太平，能救一人是一人！”
叶清宁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自酌自饮，静静地听。
“大俞有七位诸侯王，却只有一个天子，纵然天子势微不堪大用，迟早会被人取而代之，但他毕竟还是天子，还是大俞的皇帝！”田孟皱着眉说道，“云昊，不能现在去死，就算死，也不能死在燕人手里，群龙无首的局面对大俞而言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有得选，我宁愿北燕的目标是临海城……”
“师兄，”叶清宁终于抬起头，打断田孟的话，一双眸子里满是笑意，“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放任北燕铁骑攻入启明城了？清漪还在启明，就算为了她，我也不会让那群蛮子过了黑水城的啊。”
田孟闻言一愣，挠了挠头回想一下，好像叶清宁真的没说过要放任自流的话，不禁有些尴尬。
“我的确想过借此机会报仇，但是代价太大了，得不偿失。”叶清宁给田孟也倒了一碗酒，示意他坐下说话，“其实我之前在启明时就有好几次机会可以杀了叶清玄，但那个时候我没有动手，现在自然也不会。”
田孟一口饮了碗中的酒，大大咧咧说道：“那你到底是怎么个打算，给为兄一个痛快话！”
叶清宁挑挑眉，说道：“你只需要把我刚才给你的说辞转告给王爷，让他安心，其他的暂时不用你操心。”
田孟闻言顿时脸色一苦，满脸幽怨地说：“不就是蹭了你几顿饭吗，还卖起关子来了……”
叶清宁满脸笑意，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田孟，把后者看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起身落荒而逃，顺便顺走了叶清宁一壶酒。
叶清宁看着他的背影，拢着袖子沉默无言。
良久，柳绯烟端着一个小火炉回来，塞在叶清宁怀中。
此时已近除夕，天气虽然也没有回暖，但最寒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叶清宁身上又披了上等的狐裘大衣，压根就没有感觉到很冷。但是人家都已经塞你怀里了，这个时候说不冷的应该都是注定孤独终老一辈子的人。
叶清宁显然没这么蠢，所以他高高兴兴地抱上了小火炉，一副没有这玩意就会被冻死的谄媚模样。
柳绯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问道：“师兄回去了？”
“嗯。”叶清宁点点头，笑道，“我给他卖了个关子，以他的心性，晚上估计还会再来，还得麻烦你再烧些菜。”
“你呀，也就嘴上说着喜欢清净，说到底还不是喜欢热闹一些。”柳绯烟笑了笑，月牙似的眸子弯弯的很好看。
叶清宁看呆了一瞬后偏过头去，看着还在房顶上窜下跳的白夜一行人，无奈道：“也不能太闹腾啊，白夜墨弦若瑾，这仨人都快把咱们家的屋顶掀翻了。”
柳绯烟被他这句“咱们家”说得心里美滋滋，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快过年了，且由着他们闹吧，等明年开春了再好好把这处宅子翻修一下。”
“嗯，依你。”
叶清宁点点头，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亭子里。良久，柳绯烟偏过头靠在叶清宁肩上，后者笑了笑了，握住了佳人柔荑。
“真好，像做梦一样。”柳绯烟兀自呢喃一句，那声音很轻很轻，轻到近在咫尺的叶清宁都没有听清楚。
远处的屋顶之上，抱着刀匣的穷奇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良久，白夜突然从亭子一角的顶上倒立着出现在叶清宁眼前，柳绯烟一惊，坐直了身体随手就是一根绣花针扔了出去，被白夜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在空中躲过去。
一招不中再来一招，抬手便是【醉梦楼】绝技千丝万缕。叶清宁知道她心里不爽，也没出声阻拦，任由她放出五根绣花针堵死了白夜的退路。
白夜不得已，只好松开勾在亭子顶上的脚，摔了个“狗啃雪”。
白夜哀嚎着爬起来，刚想说话却被柳绯烟打断：“下次再这样随便跳出来吓人，可就不是摔一跤这么简单了！”
“我……”
“好了不要闹了，你有什么事说吧。”
白夜刚想争辩几句，却又被叶清宁打断了，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坐在房顶快绷不住笑意的墨弦，心想怪不得这孙子不愿意来报信呢，原来是在这挖了个坑让他跳。
心里发牢骚归发牢骚，该传的话白夜也没含糊，他拱手道：“少阁主，饕餮飞鹰传书，【孤月】三人已经在沧州汇合，此刻正在配合那边的白虎密探追寻阎罗王的踪迹。”
“嗯，我知道了。”叶清宁点点头，道，“给他们回信，万事小心，不可贸然行事。”
“遵命！”白夜退后几步，飞身离去。
“你把【孤月】调到了沧州？”见白夜走远了，柳绯烟才皱着眉问道。
“嗯，上次放虎归山已经铸成大错，此番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跑了！”叶清宁捏着自己的衣角，指骨微微泛白，是又想起了惨死于阳谷城的刘裕。
柳绯烟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欲言又止。
“你我之间，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透着一丝诡异……”柳绯烟揉了揉眉心，说道，“【地府】四殿被你灭了三殿，阎罗王自己也断了一臂，其他五殿又被虚尘勒令闭殿不出，按理说阎罗王现在应该夹起尾巴做人。但据我得到的消息，他在沧州的所作所为不可谓不高调，甚至杀完了人还要在尸体上盖上一幅百鬼夜行图，似乎生怕谁不知道人是他杀的一样。”
“你的意思是……他这是在引我上钩？”叶清宁思虑良久，才握着柳绯烟的手，轻声道，“放心吧，饕餮粗中有细，混沌易容之术天下无双，梼杌更是老江湖了，一个断了一臂的阎罗王还奈何不了他们三个人。”
柳绯烟虽然心中还有疑虑，却苦于找不到头绪，索性也不再去想，继续把头靠着叶清宁肩上。
叶清宁抬头望着西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
明德四年的风雪，还未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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