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沧海怒蛟

前朝的时候,江湖上有一位精通星算之术的奇人。当然,凡是涉及到这类玄学的东西,奇人与神棍之间的定义就变得无比模糊了。所以不出意外的,后世的江湖野史对此人都是褒贬不一,其中争议最大的,还要数此人留下的一本著作——《异志录》。

作为一本玄学读物,《异志录》其实是很受星算师喜欢的,因为这几乎是有史以来第一本能够把星算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完整地书成文字记载下来的书籍,以至于时至今日还有不少星算师愿意拿这本书来启蒙自己门下的弟子。

而这本书存在争议的地方也恰恰是因为它记载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并且绝大部分都有些……荒诞不经?!

例如,《异志录·三卷·海外仙山》一篇中讲到:“东海之滨,有蓬莱、瀛洲、方丈三仙山,山间有奇珍异兽,通人言,是谓谪仙。”

海外仙山的说法并不是《异志录》一家独创,在此之前已经有了许多关于此的民间传说,但却从来没有人能够找到隐藏在东海深处的三座仙山,久而久之便没有人相信这一类的传说了。而《异志录》也因为记载了大量的荒诞不经的传说而饱受争议,连带着作者也跟着遭了殃。

不过我们也说过了,涉及到玄学的东西,奇人或者神棍,也不过是一念之间。没有人找到这三座仙山过,便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两百年前,大俞太祖皇帝于太庙分封有功之臣,除了国师叶凌尘因不喜朝堂而退隐江湖之外,其他文臣武将都各自封了王,田氏一族的先祖田震,便是那时候入主了齐鲁之地,成了天下九王之一的齐王。

虽然是得偿所愿地做了诸侯王,但是那时的田震其实并不安心,原因无他,兵力太弱而已。俗话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虽然明知道曾经身为同僚的其他几位诸侯王不会垂涎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但是王位这东西是世袭的啊,谁知道他们的后代子孙是个什么德行。

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安危和他人的德行捆绑在一起,这是田震生而为人大半辈子的人生经验。

但是天子已然下诏,兵制无法被改变,田震也只能在自己家中干着急,久之便生出了心病,卧床不起。

心病这种东西,寻常药石是医不好的。为了医治老友的心病,当时已然开宗立派的叶凌尘特意从沧州邙山赶到齐鲁临海,一掷千金买下了一艘大商船,便带着几个护卫出海去了。

这一去,再归来时,便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而奇怪的是,随着叶凌尘的归来,齐王田震的病居然在一夜之间治好了。世人皆以为叶凌尘是在海外寻到了什么灵丹妙药,但个中隐情,怕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叶凌尘寻到的不是药,而是山,海外仙山,被大自然天然形成的奇门遁甲所遮住踪影的三座海外仙山。并且,它们离齐鲁的海岸线都并不遥远。

而这,就意味着只要齐王愿意,他可以随时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海外建造出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秘密兵营。三座孤岛连在一起,可以容纳数万人繁衍生息。

这,就是田氏一族最后的底牌!

一艘又一艘的大型军船在码头靠岸,每一艘船的船头都插上了独属于田氏一族的战旗——沧海怒蛟旗!

田孟望着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战旗,心中满满的都是骄傲。

世人都不知道的是,田氏一族世代其实都有两位齐王。一位由氏族嫡长子世袭,站在台面上统领齐鲁;另一位一般由嫡次子继承,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落里攥住他们田氏一族最后的底牌。

生性沉稳的田宗做了前者,玩世不恭的田孟做了后者。

这些站在甲板上威风凛凛的铁甲军,正是他田孟在阴影之中努力的结果啊!而世人浅薄,看到的却只是自家兄长的光辉,提起他田孟,恐怕更多的是不屑。但是,那又如何呢?怒蛟归来,这天下的格局,也该改改了!

“这些年,苦了你了。”

一只宽厚的手掌搭在田孟肩膀上,田宗满脸笑意,眼中却闪过一丝愧疚。

“不苦不苦。”田孟握住自家兄长的手,这一刻他恍然又看到那日在启明,为自己战死的那些兄弟,“以前是我太任性了,总是让兄长操心,往后……不会了。”

古往今来,多少兄弟为了一个王位而自相残杀,做出兄弟阋于墙这种贻笑天下之事。而齐王一脉虽弱,却能兄弟齐心,可见悠悠苍天,待他们不薄。

望着那前前后后数百艘大船,以及船上黑压压的铁甲长枪,众贵族朝臣齐刷刷地变了脸色,一时间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在此之前,没有人会认为齐王能够凭借区区的一万兵马抵挡住北燕三倍兵力的进攻,所以许多贵族早就“未雨绸缪”的准备好了退路。他们知道齐王肯定知道他们的小动作,但齐王并未有任何的举动,原以为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才明白,人家心里真的跟明镜似的。

齐王一巴掌,打响了无数张脸。

太阳偏西,天色渐渐黑了。铁甲军纷纷下船上岸,随之一起上岸的还有无数的御城器械,天机阁所学之艺,田孟全用在了这里。

整整两万铁甲军,占据了整个码头,四周有人举起火把,亮堂堂的火光之后,是一张又一张坚毅的脸。

田宗拉着田孟走到海崖之上,俯视下方的人群,他立在原地,嘶喊道:

“三军听令,今北燕来犯,我故国蒙难!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愿诸君执手中长矛,驱除鞑虏,还我故国一片——朗朗山河!”

言罢,田宗取过一个沾了油的火把,用力一扔。火把在夜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在军船之上。火借风势,大火很快蔓延开来,一艘又一艘船被火舌吞噬,火光照在战士们身后,悲凉雄壮。

破釜沉舟!

铁甲军举起火把,跟着田宗一起喊道:

“愿执手中长矛,驱除鞑虏,还我故国一片——朗朗山河!”

“愿执手中长矛,驱除鞑虏,还我故国一片——朗朗山河!”

……

远处城楼之上,烽火台已然点亮,战争在这个夜晚,悄悄地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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