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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抬头望了望，四周夜色如墨，但隐隐也能看得清周围有人在黑夜之中游走，听其脚步声，说是百鬼夜行虽然夸张了些，但数十人绝对是有的。
数十个【地府】培养出来的杀手同时出手围杀，再加上刀丝阵相困，即便是宗师境界的高手来了，怕也只能站在原地等死。更何况旁边还站着个货真价实的宗师级别杀手——阎罗王。
“好大的阵仗！”明知已经是十死无生的境地，刘裕反倒不觉得恐惧了，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浓稠的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在空中连成一串串血珠，显得无比狰狞，“只不过我刘某人贱命一条，不知是江湖上哪位好汉要花这么大的价钱请你们这群索命鬼来杀老子！”
“你的命可不贱。”阎罗王轻声笑了笑，道，“也罢，且让你做个明白鬼，下了地狱见了真正的阎王，也好有个交代……你可认识，韩猛？”
听到这两个字，刘裕顿时心头一颤，默不作声。
“看来是认识了，【暗辰】西方白虎密探之一，我手下的人也是花了不小的代价才找到他的藏身之所。”
阎罗王许是站的久了有些累，便就地坐在酒馆的门槛上，如果忽略掉他说的那些话，任谁也不会把这个少了条胳膊的白发老者和那个令整个江湖为之胆寒的宗师级杀手阎罗王扯在一起。
“你们杀了他？”刘裕压低声音嘶吼。
“怎么，同僚死了难过了？”阎罗王嘴角挂了一丝嘲讽的笑意，说道，“他当然死了，不过你放心，我给他留了个全尸。”
刘裕没有说话，额头却已经崩起了青筋，握着刀的手掌也骨节泛白。
“不过留全尸也是有代价的，你要不要猜一猜这代价是什么？”阎罗王斜眼看着刘裕，目光故作怜悯，见他还是不说话，便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其实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代价就是你的藏身之处啊。”
刘裕咬着牙，嘴角溢出一丝血，不是内伤，而是咬破了舌尖。
“不过可惜了，他只说出了你一个人的藏身之处就熬不住折磨死掉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早就轮到你……”
“你说完了么？”刘裕打断他的话，声音沙哑低沉如野兽。
“别急，还有最后一句。”阎罗王漫不经心地接了句，瞳孔中闪过一丝杀意，低声道，“所以你是想和他一样受些折磨再说话，还是自己先交代了再留下一具全尸？”
刘裕以刀拄地，舔了舔嘴角的血，低声笑着。那笑声先是闷在喉咙里，而后穿透喉咙传出来，刘裕索性放声大笑，笑得疯狂，笑得歇斯底里。
良久，他收起刀，从怀里摸出一个类似小孩子过年玩的烟花炮仗一样的东西。
刘裕拉开引线，那东西瞬间冲上天空，烟火四散开来，形成一个特殊的符号，随后化作尘埃，落入凡尘。
“现在才记得求救，你不觉得晚了些吗？”阎罗王冷眼看着他把信号弹发出去，才低声问道。
“谁告诉你这是求救的信号了？”刘裕盘腿坐在地上，咧着嘴笑道，“这是撤退的信号啊，城里的人看到这样的信号，就知道我已经被逼到绝路了，他们就会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而那个地方绝对是我所不知道的，你是杀手，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阎罗王闻言愣了愣，随即冷笑一声，道：“看来你是不想留一具全尸了？”
“都要死的人了，何必在意死后是什么样子？”刘裕抬头和阎罗王对视，轻声道，“你是杀手，我是探子，你我都是江湖人，江湖人生在江湖死在江湖，谁也跑不掉的，不过是早晚而已。”
“值得吗？”
“怎么不值得？老子这辈子和老阁主少阁主都喝过酒，少阁主记性向来不错，要知道我老刘死在你们手里，心里肯定是会惦念的。”刘裕以刀击地，朗声笑道，“老子死了有人惦念，你阎罗王要是哪天死在江湖上，可有人记得？”
“你在找死！”阎罗王起身，判官笔已经在手中。
刘裕也没接话，也拄着刀站起来。他的目光落在阎罗王身后的酒馆里，柜台上还有几坛镇店老酒。
他舔了舔嘴唇，幽幽地叹了一声：“可惜了，再也喝不到这样好的酒了。”
言罢，他提着他的刀，刀锋所指，却是阎王。
小腿绷紧，刘裕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一记直刺向阎罗王冲过去。
“嗤～”
利刃入体的沉闷声响起，刘裕的刀距离阎罗王的心口只剩一尺远便停下了，随后连手带刀垂直落到地面。
鲜血从手臂中喷涌而出，洒在阎罗王衣袍上。
刘裕倒下了。
尸体被刀丝切成十八块，血流了一地，在这样寒冷的夜里，要不了多久就会凝结成冰。
他的头颅滚到一旁，一双没来得及闭上的眸子正对着酒馆门口，临死前没能喝到一口烈酒，大概是他此生最后一个遗憾了。
——
一封谍报系在雪鹰的爪子上从遥远的沧州飞了七日飞到了齐鲁赤叶城，那谍报是用白色的麻绳系上的，那是报丧的意思。
年轻的少阁主站在沙盘前面，脑子里走马观花般闪过了许多人影，犹豫了许久才拆开那封谍报。
叶清宁一字一句看完纸上的字，把他们刻在脑海里，同时刻上去的，还有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嗜酒如命的中年男人。
他记得他的酒馆只卖两种酒，一种清酒，一种烧刀子。虽然都比不上宁州那位神医所酿的药酒，但清酒甘醇如露，烧刀子烈如吞刀。
逢此战时，整个齐鲁都下了禁酒令，禁止民间私自酿酒卖酒。叶清宁最后是找到了田孟才搞来了一坛陈酿好酒。
他站在庭院里，面朝西方，挥手把酒洒入雪地里。
“从此以后，江湖人再也喝不到你酿的酒了，可他们会记得你的，喝过的人都不会忘记。”
“断了一臂的老匹夫，不龟缩在黑暗里苟延残喘，还要跳出来恶心人……”
叶清宁立在雪地里，眼帘低垂，一字一顿地说道：
“传令【孤月】，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赶赴沧州，劫杀阎罗王，不死，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