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晋土，其灼其华。天生两京，降于丹霞。一曰雒阳，又曰长安。神都眷命，万世不罢。
——《古两京典章赋词》
自晋都开国以来，戍都长安便与神都雒阳并列起来，合称两京，但长久以来只是陪都，在远古的过去是发配政治上的失势者的地方。那些被赶出神都远离政治中心的失败者们被迫选择在这里了却残生，是一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存在。然而这个古老的城市真正得到重视却是近几十年的事情。确切的说，是维新运动爆发前几年的事。
自从帝国长女大团长红玉在危机之中被废帝封为长安都护以后，这里便成为帝国长女的驻地，为废帝维护落后的封建统治，帝国长女的分裂从这里开始，帝国长女的重生也从这里开始。
如今的长安属于帝国长女。大督师绿珠坐镇长安，俨然以守护者自居。大小诸事，皆由她裁定。
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例外。
“神都决定审判红雨了么”大督师绿珠靠在她那白牦牛皮的椅背上，揉了揉眉毛。
“还没有。”回答她的是大督师的秘书，一个跟随了大督师很多年的侍女。她因为这个原因多次错过了授勋，至今还不是帝国长女。
“哦。”大督师懒懒地应了一声，“然后今天还有什么事么？”
“我们新加入了一批侍女一共237名，比往年都多。”
“哦，看来黄莺的工作出了点成效嘛。一个女孩子从几岁开始训练，脱离家人，脱离社会。熬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到头来连侍女都没做过就白白死于改造，简直是一场悲剧。”
“这段话要转告技师长么？”
“不用了。她不屑听。”绿珠摆摆手。
“关于新晋侍女分配问题，内务部拟定了一个方案，就在桌子右边第一个文件箱里，您还没有过目。”
“哦。”大督师抬手打开文件箱，里面装的满满的，差不多有几块砖头叠起来那么厚，大督师草草地翻了一下，一边翻一边碎碎念。
“《关于新方案的可行性论证》，《几名导师的履历和资格考察报告》，《整合资源计划书》……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
秘书没有做声，这本就不是她可以插嘴的。而且大督师明显烦躁异常。
大督师绿珠对这些东西连扫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直接从厚厚的文件底下抽出一张薄薄的纸来，上面只有寥寥数句话，一二三四，条目分明。
“这个才是她们想说的吧？你们真是天生的文官，不去神都太屈才了。”
“这也是行政成本嘛……”
她草草地浏览了一下。把那张薄薄的纸放在一边。
“就这样吧。以及我不需要添加新的侍女。”
“这样不好吧……那是她们特地为您准备的。”秘书停下了记录的笔“一有新人加入，别的元勋都抢着要。谁不知道名为侍女实则师徒？那是关系，是势力。您有多少年没有带过侍女了，大督师。五年？十年？”
“谁说的，不是还有林红雨么？”大督师绿珠立刻反驳道，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
秘书想了一下：“呃……恕我之言……”
“好了，下一个。”大督师绿珠摆了摆手，她不想再听了。
“还有一份授勋名单，有41名侍女达到了授勋要求，这里是名单，需要核准。”
大督师绿珠接过名单。看了几遍，她一遍看，秘书一边介绍。
“这位是技师长黄莺的侍女，前不久刚从西部考察归来，她发现了几种化石，补全了进化链条上关键的一环。”
“哦。”
“这位掌旗官朱梅的侍女，她刚刚镇压了一次旧士族的叛乱。”
“现在还有旧士族吗？”大督师绿珠忽然问
“可能是小股余孽吧。”
“哦。”
“下面这位是主计长紫苑的侍女，她纠举不法，神都都要嘉奖她。”
大督师绿珠愣了一下。
“是神都要嘉奖她，还是某人要神都嘉奖她？”
“这……我不清楚。”
绿珠苦恼地摸了摸额头。
“以我的名义给紫苑写一封信，就说帝国长女最好不要干涉神都那边的事务，像类似的事情还是不要鼓励的为好。”
“好的。”秘书应道，“接下来……”
“行了，就听到这儿吧。这个名单先放下。”大督师绿珠说道，“就我个人而言，如果仅仅这样就能授勋的话，最应该授勋的不应该是你么？”
“诶？”秘书听到这句话惊道，“这可使不得，不行，不行不行……”
大督师看到她连连辩解，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微微一咧
“开个玩笑。”大督师绿珠这样说道，“但是你呀，就真的不想授勋么？”
“只要跟随在您身边就足够了。”秘书这样回答道，“此等荣光，帝国长女也要羡慕我呀。”
“这样啊……”大督师听完又恢复了慵懒的神态，她一头倒在椅背上，像一只懒猫一样蜷缩着，蹭着牦牛皮的毛，倒像是什么动物一样。
“大督师……还有很多事情……”
“我不想动，都放着好了。”大督师摆了摆手，翻了一个身，把脸埋在毛里，“今天就这样吧。”
“那可不行。您还没有巡城呢。”
所谓巡城，是起自封建时代的一种规矩，一地的最高长官需要定时巡视城市，借用这种方式宣布自己是市民的保护人。后来，维新以后采取了新官制，这种规矩也被废止了。
但长安是例外，因为长安都护是旧官职，不在新政府的编制内，从某种意义上说长安还属于皇帝。先是大团长红玉，接着是大督师绿珠，起码在这项传统上，尚未废弃。
“啊……真麻烦……”大督师绿珠打了个哈欠，“明天我就和首辅说去，把这个头衔也改革掉算了。”
“大督师，您这句话起码说了几千遍了。”
“哈？是吗？”大督师猛地从白毛里抬起头，机灵地望向秘书那里，“我怎么一点都记不得了？”
“……大督师……俗话说食言而肥……”
“好吧好吧……”大督师骂骂咧咧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可能还有些依依不舍，他走向窗边的衣帽架，把那礼服套在身上。那礼服像汉白玉一样温润，以金线装饰轮廓，袖口坠有流苏，并不算繁复奢华，却带有某种吸引人的魔力。当她穿上那礼服的时候，好像气场也为之一变。变得更加光辉，更加不可接近。
“哈……”大督师打了个哈欠，浑身没劲，“好吧，备车。”
那不可接近的光环似乎变得暗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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