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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边，白伽珞并不知道地上发生的事情。他在那个与世隔绝的地下秘密基地里，渐渐地熟悉了为海因莱茵上校工作的这个身份。在带领着科研人员昼夜不停地研究控制耀晶的办法的时候，他可没想到正有一艘战舰正在向着自己开进。随着研究的深入，白伽珞渐渐地画出了一个图纸，那是一个类似于高塔的东西，吸引耀晶幽能相互对撞湮灭，它相当庞大，大概有十层楼那么高。四个独立的房间环环相连，中心是高大的反应室，每单位时间处理的耀晶幽能可以蒸发一个小湖泊。以至于不敢使用普通的铁或者钢作为运输管道，而是使用仅仅在战列舰的炮管上才会使用的古比雪夫合成钢。这种钢材有一个很魔法的外号——秘银。
这些秘银管道有数百根之多，其中灌满鹿血青。以螺线状围绕在反应室周围，将能量均匀地输入四个房间，然后联通到十几台嵌在外层的塔状反应机器上。为了散热，外壳上挖满孔洞，用管道抽取地下水冷却主要部件。一旦发动起来，整个高塔将会被蒸汽的云雾所笼罩。看上去就像是层林的宝塔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但随着验证图纸的完成，一个问题就迫切地摆上了台面。
需要场地试验。
如此高大的建筑，又如此危险，是断然不可以在城市附近建造的。当白伽珞把图纸交给海因莱茵上校的时候，对方倒是显然没有这样的顾虑。他想了想，说道：“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还挺合适的。”
他在地图上指了指，指向了一处偏远的荒滩：“这里建过一个集中营，虽然被耀晶炮摧毁过一次，但对于这样的试验来说反而正好。远离城市，有现成的铁路可以到达。施工起来会非常迅速。”
白伽珞看向海因莱茵上校在地图上指的位置，微微皱了皱眉头，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白伽珞知道这是哪儿。那就是那天被海因莱茵上校炸毁的集中营，盘踞着上万冤魂。
“确实不错。”白伽珞点了点头，“残留的耀晶幽能可以作为源动力发动这个大家伙。”
“不错。”海因莱茵上校赞许地说道，“看来你已经进入角色了，白伽珞博士。宽仁与暴戾是文学家的事情。我们只要知道什么是正义就够了。”
他背着手走向地图对面的白伽珞，一副身经百战的将军的模样。白伽珞这时候才发现一直自诩解甲归田的海因莱茵上校今天居然穿着库罗斯军官的军大衣。那领子上的银色上校领章格外显眼。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那个林红雨叛变了。”
“哈？”白伽珞本能地反应道，“这是什么玩笑？”
任何一个晋都人都不会把帝国长女和叛变这两个词划等号的。帝国长女是忠诚的化身，国民的表率，如果帝国长女都会叛变，晋都还有谁人可以相信？
“我希望是个玩笑，但似乎某个理由竟可以让帝国长女放弃誓言转而阻挠整个计划。林红雨现在抢了一艘战舰正在向这里开过来，但遗憾的是，我并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达。”
“炮击新瓦格纳？”白伽珞很快就猜出了意图，“没关系。只要她不知道这玩意儿的施工地点就行了。”
白伽珞没有在意林红雨背叛的理由，也不在意她要干什么。在他看来，只有一件事情是重要的，那就是完成这项装置。他看到了耀晶文明的残迹，也亲自感受了耀晶的威力——那是他自己亲手推算的。他不得不去考虑他可能去面对的两个未来。
耀晶的未来，和纯净的未来。
这两个未来就像是在举行拔河比赛，互不相让，势均力敌，只要白伽珞加入一边，另一边就有可能失败。世界的未来就可能进入完全不同的走向。这种世界线的变动完全取决与自己一念之间的感觉让白伽珞空前的紧张和慎重，他深怕会成为历史的罪人。
于是白伽珞抛弃了儿时以来的梦想。他觉得这是对的，是负责任的。在之后的岁月里，他一直都没有对此感到后悔过。
于是，很快地，一队工兵在白伽珞的带领下开进了荒滩，那是白伽珞头一回踏进那个地方。目之所及只有脏兮兮的灰色。地面早就被巨量的耀晶幽能烤焦了。石头被烧融，四散流淌后重新凝结，黑得象碳，象凝固的河流。沙子被烧成了一块一块的玻璃。沾着各种杂质，看上去倒像是什么劣质的玉石。还有黑色的污物，扒在地上，到处都是。白伽珞看着特别的难受。
“那都是些什么？赶快清理掉。”他这样命令，很快就有了答复。
“博士，这些是烧焦的尸体。”回答言简意赅。在巨量的耀晶幽能下，上万的人被瞬间碳化，可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最后变成一滩黑色的污垢。
白伽珞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口中像是默念着什么，他双手合十，拍了两下，从怀中掏出一袋好像早已预备好了的白土，随风飘洒出去。
“博士，您是在做什么？”
“我们家乡的习俗。”白伽珞说道，“这样他们的灵魂就不用徘徊在这里，可以回到天国。”
在场没有人再接话，因为没有人能理解白伽珞这样做究竟有何意义。就像牲畜没有天国一样，这些原始人一样的原住民怎么可能会有天国？那不过是会说话的动物，给人类文明拖后腿的种族罢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清理尸体，我们要在天黑之前开出一条路出来，好让工程机械进来！”白伽珞看着气氛尴尬得可怕，只好这样大声命令道，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为了尽快地在这里竖立起那座高塔，整个新瓦格纳的工业机器早已开足马力转动，即使在这距离新瓦格纳相对遥远的地方，依旧能在地平线边缘看到浓浓的黑烟。十七座炼钢厂，五座铸造厂，八座兵工厂，机器昼夜不停的运转，至少五千名工人分成三班，日夜赶制这座高塔的零件。只为更快，更快一点。早日完成，就能早日了结一切。
白伽珞实在不想再有牺牲了。他以为林红雨是冲着这个计划来的。谁能想到林红雨竟然是为了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理由呢？白伽珞的心中没有小事。他比谁都爱这个世界，比谁都相信正义。略带咸味的海风此时此刻拂过他的面庞，呼呼作响，好像怨灵在低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