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地狱的道路往往是善意所铺就
——库罗斯谚语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白伽珞抓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他试了很多方法，试图给那座修建了百分之九十的湮灭塔供能，但没有一样是成功的，这座高大的黑塔就像是一块木头一样，怎样做都毫无反应，白伽珞居然没有办法发动自己的设计。而那eva eins的生命却即将终结。她的结晶化已经很严重了，从表面上看，和一块耀晶无二。
那长安万灵坂里供奉的死亡的帝国长女都是这幅样子。晶莹剔透，泛着微微的蓝光，就像是耀晶雕刻的雕塑一样。那是帝国长女生命的尽头留下的东西，白伽珞面前的这个星辰之女结果也会一样。如果再没什么办法，白伽珞面前的，恐怕只剩下雕像了。
“你们有什么办法？你们有什么办法发动这个鬼玩意儿？”白伽珞敲打着铁塔，朝身后的士兵们问道，他的声音中带着怒气和焦躁，双眼充血，好像只有一个人穷途陌路才会这样。
“博士，您是科学家，我们不是。”军官对白伽珞这样说道，“我们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刚刚得到的消息，林红雨已经攻进了要塞。”
“我知道……我知道……”白伽珞拍着栏杆，一字一顿地说道，“可是这鬼玩意儿现在就是动不了！我检查了引擎，反应室，气闭阀门，还有云室，没有任何故障。还有哪里我漏了呢？现在它根本就不抽取耀晶幽能。如果不从eva eins处抽取耀晶幽能，第一推动力就不具备。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够了博士，冷静一下。”军官打断了白伽珞的语无伦次，“你的这些专业名词我听不懂，但我只知道一件事，既然不抽取耀晶幽能，想办法让它抽取不就行了么？”
“我可以把她当做一块耀晶矿石，如果是这样的话，原理其实和机械臂差不多。然而……”白伽珞犹豫了一下，“这个不是矿石，我们还要救活她。”
“博士，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么？那只是个原住民。牺牲无谓的同情，才是真正的同情。”
“不行！绝对不行！”白伽珞坚决拒绝了自己的提案。因为这相当于自抽自脸，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他这样坚信着，挠头，但依旧是一筹莫展。
忽然，白伽珞的目光扫到了自己的左臂，那耀晶动力的左臂还在微微泛着蓝光。
“不……我恐怕还有其他的办法……”他呢喃着，然后忽然抬起头，“士兵们，虽然我并不是库罗斯军人，但希望你们能听我命令。我们还有时间，阻止更大的悲剧。”
“当然，博士。”军官微笑着，敬了一个军礼。
“谢谢，谢谢你们……”白伽珞此时此刻忽然感觉到这些库罗斯军官居然还有美好的一面，不禁热泪盈眶，“听我说，我们所处的这方土地遭受过耀晶大炮两次轰炸，大量耀晶幽能来不及逸散，潜藏在并不深层的地下。换句话说只要有一个契机激发它们，就能释放残留的耀晶幽能。我们现在就要这样做。把大帝当做一块巨大的矿石。”
白伽珞这样说道：“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连接一组地线，这个要快，得赶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完成它。然后，撤到安全区域外，因为被激发后能量是不可抑制的，我并不清楚对人体会不会有什么损伤。”
“是。”军官如此答道，这可能是白伽珞头一回指挥军队，虽然以后还有无数次这样的机会，但这一次绝对令他印象深刻。
白伽珞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摆手
“不……不用这样。我不是你们的长官。”白伽珞说的很谦虚，那也是实话，他自认为自己不应该和军队牵扯太多，尽管这些库罗斯人，着实令他感情复杂。
“和那无关，博士。”军官回道，“我相信你是真正为这个世界考虑的人，在这一点上，你并不逊于上校阁下。我尊敬你。”
“上校么……”
真是令人百感交集，白伽珞一点也不喜欢海因莱茵上校，直到现在都是。他太注重结果而丝毫不考虑手段。说自己和海因莱茵上校一样，究竟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但他自己却知道一点，自己的思维确实被他影响了。真是可怕可敬的男人。
这样的人只是一个上校，库罗斯该有多厉害？
“上校真是了不起呀……”白伽珞发自肺腑地说道。
“好了，停船。”
如梦令号上，王蕤放下望远镜，然后法布施令道，此时距离新瓦格纳，尚有八十海里。
“怎么到这儿就停船了？你不是要……”陈碧晴这样问道。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装了一箩筐的疑问，到了现在，疑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她就像是一个神秘的人，在做一系列不找边际的事，但却又井井有条，让别人又不敢怀疑她没有计划。
“到这儿就够了，再近恐怕会有危险。”她扭过头来，问陈碧晴，“我问你，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有信心打得过林红雨么？”
“没有。”陈碧晴回答的倒是干脆。
“就是这样呀。”王蕤一点儿也没有吃惊，她指了指远方的天空，这样说道，“我料定此时此刻王蕤已经打进来了，可能没几步就会和海因莱茵面对面，你觉得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聪明如海因莱茵上校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一切？他既然能烧毁半个城市，说明完全没有道德压力，他完全可以上升到帝国长女完全不可企及的高空，不停轰炸。一次两次或许能躲避，但三次五次呢？帝国长女又不是神。”
“哈？”陈碧晴发现自己根本跟不上这个红发女孩的思维。该说是不愧是贵族之女呢还是说本就有这样的天赋呢？
“唉……你身为帝国长女连脑子都不动的吗？我是说，海因莱茵上校既然愿意这么做，必然是有可恃的东西，你觉得是什么？”
“这个……额……”
“当然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白伽珞啦！”王蕤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她扶着额这样解释道，“你想想白伽珞那样的人，性如烈火并、固执至极，同情心过剩，而且渴望功名。他既然知道在新瓦格纳已经爆发大战，为什么还能淡定地待在原处？”
“你怎么知道他还在原处？我都不知道！”
“当然是靠这个啊！”王蕤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像颇显得自豪的样子，“如果他现在不在原处，只有两个地方可去，要么逃出新瓦格纳。那发出的邮船就应该有记录。要么选择支援新瓦格纳，如果是这样，我就问你，你在城里见过他么？”
陈碧晴摇头。她总觉得这番推理有哪里有些怪怪的。但好像说的又是事实。
“所以他就应该还在原处嘛。”王蕤总结道，“这样一个性格的人，居然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处，我想一定有什么秘密武器。一件可以一发逆转海因莱茵上校劣势的武器，只是尚未完全完成或者时机尚未到来。这就是我要说的呀。所以现在就应该停船。”
“这其中有必然的逻辑么……”陈碧晴听了半天，反而越听越糊涂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就是指不出来。
“耀晶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呀，帝国长女。”王蕤讲到这里，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微弱的畏惧，她迎着海风长长地叹气，火红的头发在夜空下翻飞，就好像是把天空烧着了一样，“我不妨猜一猜这项武器究竟能干什么？”
“远在千里之外却能让海因莱茵上校有恃无恐。遇到帝国长女能一击制服。比耀晶大炮还要强力。你明白么……”
“什么？”陈碧晴愣了一下，“明白什么？”
“以那武器为中心，一百三十公里之内……”王蕤顿了顿，声音变得也有些颤抖，“一百三十公里之内，都不安全。”
“你怎么知道是一百三十公里？”
“因为从那个基地到新瓦格纳就是一百三十公里。我们现在在这个圆的切线上。这是推理得出的最近安全区域，如果它的作用范围再远我们就只好认命了。”
王蕤摊摊手：“这就是赌博。只要是赌总会有输的概率，我还是比较喜欢把赌注压在胜率较少的那一边——因为赔率大。”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
“既然海因莱茵上校笃定能消灭林红雨，我们等着就行了。我们不让她逃走，这就足够了。”
说了半天，原来是这样。陈碧晴终于听明白了，分析得口沫横飞，说白了就只有四个字。守株待兔。这叫什么计划？
“喂……这不就是堵巷口么？”陈碧晴脸上的表情都快要杀人了。她忽然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你一个贵族小姐还玩这种把戏？这是街头小混混用的招数。你都不嫌粗鄙？”
“堵巷口？”王蕤听到这个词，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对、对……真是形象。这件事情本身确实粗鄙。但知道在哪里堵可高雅的紧。这叫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王蕤大气地挥了挥手，仿佛真的是一个运筹帷幄的统帅一样。她沉醉于这样的感觉，几乎有点无法自拔，居然自顾自地吟唱了起来。
塞上烟波风雷动，旌指黄龙云乱飞。
此世愚浊吾自醒，奈何青萝颜如玉。
汗青累累三千卷，何曾未有女儿名？
杨门虎子真豪杰，吓退匈奴百万兵。
腰间利剑尚且在，仰观俯察韬略存。
我自胸中兵十万，试问男儿又若何？
功名不过梦中迹，唯有奇志可置评。
凯歌一曲高吟罢，闺中心思有谁知？
“喂，停下。没人跟你赛诗！”陈碧晴粗暴地打断了王蕤的兴致。这种文绉绉的玩意儿她一向都觉得反感。因为总是会让人想起某个同样文绉绉的人。虽然这两个人的性格差得有点太远了，但嚷嚷着要当伟人这点上，似乎没什么不同。
一想起那个人，陈碧晴就没来由地感到低落。
“这是豪情……算了……”王蕤摆了摆手，“等着吧。待会就会有好戏看的。”
其实此时此刻，在王蕤的心里，非常希望旁边的这个帝国长女可以夸赞几句，就算是知道是恭维也好。她真的，真的想有谁可以明白自己的心迹。为这种莫名的、不属于自己性别和种族的豪情鼓个掌。
哪怕是用权势交换的，用金钱买的，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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