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伸手，抓起了白伽珞望门外拎。但没想到的是，那门外早早地就站着一个人，穿着高挑的白色制服，一头长发被简单地束在脑后，她带着一副眼镜，但任谁都能看得出，那镜片后的右眼是绿宝石做的假眼。
是一位帝国长女。
她叫黄莺，帝国长女的技师长，在这吴洲城，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她的名字，因为再哭闹的小孩，只要被那绿宝石的假眼一盯，便再也不敢哭闹。有谣言说，那假眼蕴藏着魔力，可以毫不留情地看穿人的内心，再狡诈的心灵，在她的面前就如同白纸一般一览无余。
她就是收养晴儿的那个人。白伽珞也只见过一面，在他那个满脑袋圣贤之道的旧读书人的父亲谋求私塾教习被东家赶出来的那天。
“老大？”少女率先惊呼道，“老大救我，救我啊！”
她没有看她，反而低头看了看白伽珞。后者的身子被她的目光直视，身子不由得缩了一下。
“白伽珞，我听晴儿说，你还在鼓捣耀晶？”她冷不丁地这样问道，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大督师知道你，看来近况还不错。”
她口中的大督师，乃是帝国长女的领袖，是晋都权力中心的人物大人物。白伽珞一听说自己的名字大督师居然知道，心里不禁一激动。
“那是否可以——”
他想说是否可以带自己引荐，好向她陈述自己的想法，让耀晶代替蒸汽，自己的愿望就可以达成了。但她只是挥挥手，制止了白伽珞的话。然后向这位军官敬了一礼。仿佛刚才的那几句话都只是寒暄而已。
“我是晋都帝国长女团技师长黄莺。负责此次交接仪式。这两位是我带来的，可否交给我方处理？”
那军官把这两个孩子全放下，也回了一礼：“我是库罗斯王国海军陆战队上校罗伯特·冯·海因莱因。既是阁下的亲随，那么就有劳了。”
“还不快滚过来？”那帝国长女朗声道，少女立刻蔫蔫地缩成了一团，拉着白伽珞站到了她的身后。
“只是两个顽劣的孩子。请贵方不必介意。”帝国长女说着，而缩在她身后的少女，却对着那位库罗斯上校做了一个鬼脸。
“孩子？不。”上校笑着摇了摇头，“那位白先生，我可是非常有兴趣呢。”
“哦。”技师长黄莺简单地应了一下，“他还小，称不上先生，大人的东西还是留给大人比较好。”
彼时的白伽珞尚未明白这句话隐含着的含义，他只是对海因莱因上校称呼他为“先生而感到兴奋不已，因为这似乎表达了某种认同，尽管他并不知道这种认同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兴奋，也许仅仅是因为受尽了嘲弄，所展现出的一种知音之情吧？
白伽珞想获得认同，想得到一个成为伟人的机会。那时的他还太年轻，太天真。
这样的危机，就以这样的结局收场了。技师长黄莺最终还是没有为难他们，只是粗暴地把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小孩轰走。这事如果换了别人，也许会被定间谍罪。不过少女好像一点也没有感激的意思，死缠烂打地想要留下来。她被白伽珞默默地拉走了。
此时，夕阳西下。却好不冷清。因为交接仪式已经开始了。外面军乐震天，但民众的欢呼声却生生地压倒了军乐。此起彼伏的万岁声遮盖了一切，就好像是在过什么节日一般。
眼看着国家崛起，跨入列强之列，稍微一点新动作都会让人狂热和兴奋。
而少年和少女，却坐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目睹着一切。少女显得有些落寞，把头缩在臂弯里，蜷缩成一团。只是叹气。
“哎，我好想搞砸了呢。”少女的声音里带着遗憾，“你本应该出现在外面的，我早就拜托老大在交接仪式上介绍你，这样说不定你就可以和大人物介绍你的想法呢。”
“于是，你就偷了这身衣服给我？”白伽珞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洋服，这样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亟不可待？”
“哎呀……有个机会总是好的嘛……”少女打着闲腔。
“唔……”白伽珞沉思了许久，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你准备当帝国长女了对吗？”
“你怎么知……”少女话一出口就发现说错了，连忙改口道，“不可能，你想到哪儿去了。”
“你的血是蓝的。只有帝国长女的血才是蓝的。你早就偷偷准备加入帝国长女了对吗？”
少女沉默了，因为他说的是铁一般的事实。血液的颜色是无法欺骗和隐瞒的。于是两人之间又陷入了久久的寂静。
“那个……我只是觉得我自己的力量还不够。”少女看着自己的双手低声说道，“每次我都在想，我都这么尽力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那么多的不平事。如果……如果我的力量再强一点，比如成为帝国长女……会不会好一些？坏人会不会怕我？所以……”
她说着，话语里带着歉疚。少女小心地抬起头，观察着白伽珞的表情，她害怕白伽珞会不高兴，因为这一走，恐怕就很难再见面了。
“我知道了。”
“什么？”少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说了这么多，只有一句“我知道了”？
白伽珞走过来，把怀里那片耀晶片递给她。
“拿着。”他说道，“总有一天，你得带着这东西来找我。不管天南海北，总有这样一天。”
“那你呢？”少女点点头，又摇摇头，“到时候，上哪儿去找你去呀？”
白伽珞看着少女错愕的眼神，露出牙齿笑了：“真有那一天，我就是伟人了呀。我就站在历史车轮的前面，等着你呀。”
夕阳的余晖照在白伽珞的身上，金灿灿的，宛若神明。
这是白伽珞博士最为深刻的童年记忆。
（楔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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