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问下去，但是我大概已经猜到七八。不过这个姑娘掉掉眼泪都能让仙界天象异变，神界的计划八成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矣。
月兰似乎被这场雨委实吓得不轻，自那以后我经常看到她一个人站在小院的屋顶上发呆，有时大半天，有时一整日。甚至有一次我和云陌从天机阁回来，远远地就看见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屋顶上，身后残月半弯，星辰点点。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她很孤独，是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我有云陌在侧，有素画知心，可她在这偌大的天宫，无一二知己，就算有心事，也唯有日月星辰可说。
云陌似乎对她的所作所为并不甚在意，然而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又或者她知道了什么，同时在隐瞒什么。
在无比强大的好奇心和求知欲的驱使下，我决定去找她“促膝长谈”。虽然我们有很大的过节，虽然我们曾经是水火不容的情敌，但是我毕竟是个女人，女人之间的默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我和她就算是冤家，那起码也是个家不是？
决定好以后，我得先去见一个人。
“星君最近还在忙那件事？”白袍仙人问道。
“嗯。”黑袍仙人答。
“那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不知。”
“……星君怎么具体的计划你总知道吧？”
“无可奉告。”
“……我伤心了。”东篱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你不告诉旁人也就罢了，有必要这么对我么……”
枫眠：“……”
“还不安慰我？”
枫眠蹙眉，半晌才道：“别难过。”
“那你告诉我呗，不然憋的我难受。要不这样，下次我有任务的时候我也告诉你。”
“不行。”
“……”
虽然偷听别人的墙角是十分可耻的行为，但是我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两个人齐刷刷回头看我，愣了好一会才行礼道：“夫人。”
我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虽说我和这两个人交情不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对云陌忠心耿耿。这也是我找他们来的原因。
我清了清嗓，郑重其事地问他们：“本夫人要去见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可能会有性命危险，你们谁有空，和我一起去，保护我的安全。”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东篱先开口：“枫眠还有要务在身，东篱愿随夫人前往。”
我瞪着眼看了看枫眠，他“嗯”了一声。
于是我趾高气昂的带着东篱来到了东边小院里。
东篱看着站在屋顶上发呆的月兰，直接傻了眼，问道：“夫人，月兰仙子……就是……穷凶极恶之人？”
我点头：“不像吗？”
“……”
“咳……人不可貌相。你啊，就是太年轻了……”
“……”
在东篱的暗中保护之下，我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月兰面前。然而月兰似乎并没有因为我来而受到影响，依旧旁若无人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当我不存在。
按照她以往的风格，不该想方设法地陷害我一下？或者阴阳怪气的程程口舌之快？最不济，也应该给我几个白眼吧？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以不变应万变？那我岂不是白找了东篱？等等！万一她有其他想法呢。毕竟我栽在她手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在她身旁坐下，有意无意地干咳了几声。
没有回应。
“那个……天气不错，适合赏景啊！”
这下她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晚上也能看出天气不错？”
“能……能啊哈哈哈哈哈哈……”
“有事直说，拐弯抹角不是你的风格。”
我很不服气地回她：“这么坦白也不是你的风格。”
“是么？这么说来你很了解我？”
“那你岂不是也很了解我？”
“我是很了解你。”她回过头去，看着一弯残月，“想不了解都难。”
“我……”我却没有勇气说自己也了解她。
旁敲侧击看来是没戏了，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和你有关系么？”
“有……有啊……你看，咱们也算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同富贵、共患难不是？”
我厚着脸皮把这句话说完，只见月兰似是发现新大陆一般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一通，半晌说道：“有病！”
哎我这暴脾气！可我却不能打她，不但不能打，还得继续厚颜无耻的“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可我没脸没皮的磨了半天，人家压根正眼都不瞧我，这让我既窝火又无奈。磨到最后，我绝望了，打算乘云离开。
前脚刚迈上云彩，她突然间开口，惊得我差点一头栽下去。
“夫人生来高贵，此生可有求而不得之物、爱而不得之人？”
我不知道她为何有此一问，难道再说她和云陌的事？但我还是回道：“这倒没有。”
魔界本就不是什么富饶之地，所以我对身外之物没有多大的欲望。至于所爱，如今已成枕边之人，也压根说不上爱而不得。
她冷冷地笑了一声：“仙神人鬼，生而有情，欲求不得即为苦。便是神女，也难逃此劫。千秋雪，”她突然冷冷地叫我的名字，背上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她的笑容越发诡异，“天意难测，你也会有这么一天。”
说罢，她笑着伸出手，遮住眼前的月光，半张脸蒙在阴影之下，微微侧脸的冷笑更让我不寒而栗。
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脑子里只有那一句——你也会有这么一天。
直到云陌出现在我面前，我才缓过神来。
他握着我的手，一脸担忧：“怎么这么凉？”
我一看是他，一把抱住，紧紧地抱住：“我才不要离开你，死也不要！”
我怎么能离开你呢，云陌，这世上可怕的事那么多，却再没有一件事比要离开你更加恐怖。
云陌僵了一下，道：“不会的。永远不会。”
“你保证？”
“我保证。”
我埋在他怀里猛地点头，却已泣不成声。
“怎么回事？夫人今天去了哪？”
云陌的话一出，我才发现东篱就站在云陌身侧。
“夫人去见了月兰仙子，说了一些话，就成了刚才那副模样，属下也是见情况不对才把夫人送了回来。”
云陌道：“知道了，下去吧。”
东篱离开。云陌一直抱着我，我便一直在他怀里从大哭到完全哭不动，再到迷迷糊糊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只感觉有一双手把我抱起来放到了床上，在额头轻轻一吻。
窗外风声呜咽，仿佛听到了花落的声音。
西风有恨，夜上眉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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