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已(五)

酒过三巡,天色已暗了下来,一群仙子们穿着焕彩流光的舞衣颦颦袅袅走上前来,为首的仙子媚眼横生,一颦一笑勾人心魄,美得不可方物。

身后有仙人在窃窃私语:

“这就是月兰仙子?”

“可不嘛!你瞅瞅这腰,你瞅瞅这锁骨,你瞅瞅这……咳咳……”他戛然而止,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出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该多龌龊。

“你说司命星君怎么这么好命,这月兰仙子也不管他态度多么冷淡,对他一往情深,连正眼都不瞧我们!唉,同仙不同命啊!”

“就是啊,我这辈子,要是能和仙子共度春宵………”仙人顿了一下,仿佛陷入了一种向往里,“那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

虽然这两位道貌岸然的仙人说出的话不堪入耳,可我总算了解到了一些关键的信息:眼前这位月兰仙子,是云陌的女人。

不一会,云帐后响起了扣人心弦的乐声,仙子们闻声翩翩起舞。

我既然知道了这样的仙家奇闻,也不由得仔仔细细打量起月兰仙子来。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舞衣,被伴舞的仙子围在正中,随着轻柔的乐声甩出水袖,流仙的裙裾随动作翻飞,在影影绰绰的光线下透着一抹隐隐约约的幽蓝,仿佛漫天月华全都倾泻在她的裙摆之上。细软的腰枝被薄纱覆盖,大有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感,惹人无限遐思。

当乐声奏到高处,她也随激昂的乐声一跃而起,每一个轻柔软缓的转身、每一处稍纵即逝的回眸,都让人惊艳不已。

不过美则美矣,对于我这样粗枝大叶的人来说,这些莺歌燕舞委实不是我的菜,要是几个人在这里舞刀弄剑什么的,我或许还能提起兴趣看两眼。

于是我捣了捣父君的胳膊:“我出去透口气,一会就回来~”

父君有些担忧:“你别乱跑,小心跑丢了!”

“我都多大了,不会丢的,放心吧!”我拍拍父君的肩膀,眨了眨眼。

父君嘴角一抽,赶紧把我往外推:“别走远。”

“我知道了。”我捻了个诀,飞身离开了宴会。

仙苑还是很大的,我走了很久都没走到尽头,我只好继续晃晃悠悠地走着,直到方才重复的景色又出现在眼前,我才明白过来一件非常严肃的事——老娘竟然……迷路了!

所有人都在宴会上忙碌,连仙婢们也都争先恐后地去看仙子们跳舞,我想问个路都找不到人啊!看来我和仙界真的是八字不合,老娘以后打死都不会再往仙界跑了!绝不!

我索性坐在了太液池旁的石头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头顶不断变换的星辰,等着父君来找我。

我记得流烨曾说过,最亮的星是紫微星,北斗七星日夜绕着它不停地转。若有一天紫微星沉,将带给六界无穷无尽的灾难。我一颗一颗地寻找,总觉得一颗比一颗更亮,找到最后眼都出现了幻觉,也没看出哪一颗是最亮的星。

“你坐在这里这么久,莫非是迷路了?”一泓清泉一般的声音传来,把我从自娱自乐的游戏中唤醒。

“机智如我,怎么会迷路?”我看都不看他一眼,依旧仰着头看星星,心思却全然没在星星上。

“那你这是在看星星?”他有些好笑。

“要你管!”我翻了个白眼,鬼使神差地揶揄道:“你的娇妻在宴会上跳舞,你不看着,就不怕被人惦记?”

他愣了一愣,片刻后似是了然地笑了起来:“怎么,连我的家事,公主都要管了?”

我“切”了一声:“我才懒得管,只是好心提醒你!”

他向前走了几步,墨发随着微风轻轻飘散,眉眼似着了水墨一般的浓:“公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他一顿,兀自笑了两声,“月兰仙子并非在下的发妻。”

不是发妻……我若有所思,本想低下头,却因为太长时间仰着,脖子已经僵住,我只好依旧以这样的姿态和他说话:“难道是小妾?司命星君还真是享尽齐人之福啊!”

云陌脸上终于有了变化,极其无语地回道:“非也,她只是在下无意中救下的一株月兰草。”

他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我却大吃一惊。

月兰草我是听过的,生长在冥界无间地狱的最深处,几万年发芽,几万年开花,更要花上几百万年才能幻化出人形,也正因如此难得,月兰草才有起死回生、凝魂聚魄的能力。

据说上一任魔君就是因为在仙魔大战中重伤,被派去寻找月兰草的魔兵又空手而归,魔君才灰飞烟灭,留下无尽遗憾。

可云陌却白白捡了一株,还对他死心塌地,这么好的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她如此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六界之内,你就不怕有人对她心生觊觎,断送了性命?”

云陌不动声色地走到我身边,理了理衣袍坐了下来,衣袖间有淡淡兰香:“你可看出她是一株月兰草?”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没有。于是我摇摇头。

“我给她施了法,一般人自是看不出来。”

“如果不是一般人呢?”我追问。

“所以我才让她住在我府里。再者,不是一般人的无非就是仙君、魔君以及神界之人,神界之人与天道共存,自然不屑一顾,仙君和魔君看在我的薄面上,也不会说破。”他一一道来,有条不紊,听的我五体投地。

“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现在就去把她打回原形?”

“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有点生气,真讨厌他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像什么都在他掌控之中。

“你不屑。”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你说呢?”他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我说?我才不管他什么意思,就算他在损我,我也不会掉块肉。

然后就是冗长的沉默,安静到连微风吹起的头发与衣裳之间的摩擦声都被无限放大。

不知过了多久,他微微侧脸,挑眉瞧着我,良久才道:“你一直这样仰着头,不累么?”

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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