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都计划好以后，布衣打扮的将领们悉数褪下，书房里只剩我娘和管家两个人。
娘闭了闭眼睛，疲倦地揉了揉额头，重重地坐了下来。
管家把桌上的图纸收了起来，踌躇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问道：“夫人，公子那边怎么办？”
听到管家提起我，娘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的痛苦昭然。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听的我心里一阵绞痛。
“我谋划多年，本该早就动手，可一想到君儿还年幼，就耽搁下来。我死了没什么，总不能让他跟着遭罪。所幸现在他已成家立业，儿媳也是他中意的姑娘，就算我有不测，他也不会是孤身一人，我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听到这里，我眼睛有些发酸，胸口噎得难受。以前我虽然也奇怪，却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一件事：
在人界一向是无后为大，眼见着其他世家子弟都先后有了妻室，很多亲近都坐不住了，纷纷来劝我娘赶紧为我寻一门好亲事，说她孤身一人把我抚养大，都是为了我那短命的爹，不如赶紧给我找媳妇生个孩子，也好给九泉之下的爹一个交代，我娘表面上虽应承着，却一直无动于衷。
直到我时不时把一些不明不白的女人偷偷劫进家门，我娘才考虑为我寻亲的事。后来又听说我有了心协的对象，喜不自禁，甚至不惜让我去劫亲。从小到大，但凡是我喜欢的，我这操心命的娘从来没有反对过，虽然这样过于溺爱，可天下哪个母亲不是想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孩子？
想到这里，估计就算是一个路人想必都会动容了，又何况是身在局中的我。
这时娘的声音已经微微有些颤抖，忍着眼里的泪水继续道：“我已经都给他安排妥当，春者会在当日带着他们俩出城。倘若事成，便接他们回来，若败了，就让他们远走高飞。”
我们？我怔了怔，扭头看向云陌：“命格里写我母妻俱亡，若你和我一起走，那又如何死的？”
云陌似是早就想到了，解释道：“这只是她的计划，至于计划中的变数，我们谁都不知。”
我觉得他说的甚有道理，不愧是魔君，总是能一语中的。
见我娘这么说，管家松了口气，拿着图纸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留我娘一个人望着窗外的芭蕉出神。
我和云陌也捻诀离开了书房，回到了寝居内。
云陌附回了谢妃欢的身体里，而我则坐在凳子上发呆。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云陌也坐了下来，倒了杯茶推到我跟前，“你不是顾念君，你是奈何。你在冥界生活了两万年，所有关心你在意你的人都在那里。人界只是你的一个驿站，不是你的归宿。”
见我神色波动，他又继续道：“你在冥界多年应该明白何谓六道轮回，此生的苦楚皆因前世的业障，因果循环，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懂吗？”
他担忧地看向我，我却迷茫地看向窗外。我好像懂，也好想不懂，但不论懂与不懂，我都知道，有些决定是必须要做的。
没过多久，中秋团圆夜里，很久没有主动找过我的娘在春者的陪同下来找我了。
她今日穿了绛红色的妇人衣袍，梳了时下最流行的妇人发髻，还化了淡淡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
我心里忐忑起来，下意识抓紧了云陌的手，云陌也反过来握紧我，拍了拍我的手背，我才稍稍安了心。
她拉着我和云陌坐下来，一只手搭在我的手上，另一只手搭在云陌的手上。可能是许久没有和她这么亲昵，也可能是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接触，本是寻常的举动竟让我莫名鼻酸起来。
“今晚是团圆夜，按照以往的习惯，我们吃过团圆饭，赏过花灯就回房睡觉了。可为娘总想着，你们才成婚不久，也该多培养培养感情，”说到这里，我娘还朝我使了个眼色，我挤出笑点点头，她满意地继续道，“正好我和城外法源寺的方丈打了招呼，你们去那里小住几日，也可欣赏欣赏景色。不然，总把你关在府里，外人倒说是为娘的不是了。”
见我神色讪讪，我娘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身为一个男人，该勇猛的时候就得勇猛点，不能老让为娘提点！”
我：“……”
倒是云陌故意装出羞涩的模样，用帕子遮着脸回道：“娘，您说什么呢……”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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