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入目是一望无际的书架，架上摆满了眼花缭乱的天书，每一本书隐约泛着色彩纷繁的亮光。
方才在阁外，看着天机阁也就一般大小，没想到阁内却无边无际幽邃而深远。
我走到一排书架前，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看起来是木质的结构，摸到的却只有虚无。我惊讶地张了张嘴，声音自身后传来：“没有书灵的允准，旁人自是摸不得。”
书灵？就是刚才一晃而过的金光？我十分不满地努努嘴——不就是个仙灵，连下仙的修为也不及，倒是摆得一手好谱。
不愧是仙界，连一个仙灵都如此目中无人！
“不要以为在心里说我坏话我就不知道了，坏女人！”
耳边传来极其清脆的声音，我环顾一周，也没有发现说话人的身影。一旁的云陌若无其事地笑着，我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他摇了摇头，目光示意我往身后看。
我一转身，发现一只金色的鸟正站在书架顶端，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透过亮光隐约可以看到它全身生着焕彩的羽毛，头顶有一支半卷的长翎，长长的凤尾，最让我瞠目结舌的是，它只有一足。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奇怪却又好看的鸟，说它是凤凰吧，它也就尾巴像了些，说它是百灵，它也就翎毛有些相似，说它是鹦鹉呢，也就毛色像了些，想到它的腿，我心下怜悯，断腿之痛，一定不好受吧。
我叹了口气，移到云陌身边：“它就是书灵？”
云陌点点头。
“真可怜……它是什么鸟？”
“它并非鸟，而是上古神兽，毕方。”云陌顿了片刻，不解地问我，“你方才为何说它可怜？”
我重重叹了口气：“断腿之痛，当然可怜了。”
云陌没有做声，我奇怪地看向他，他竟一改原本的淡然，神情哭笑不得。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毕方正抓狂地扑腾着翅膀，气势汹汹向我飞来，口中大喊大叫：“你才断腿了！你全家都断腿！！”
它狠狠地啄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微微一怔，摸摸额头：“你……你在亲我……？”
毕方瞬时没了气焰，垂头丧气地落在了地上，一动一动呆若木鸡。
我挠挠头，不解地捣了捣云陌：“它怎么了？”
云陌此番终于笑出了声：“它已匍匐在你脚下。”
“啊？”我依旧不解，“为什么？”
云陌走到书架前，拿出一本天书：“这你就要问它了。”
我实在是好奇，于是蹲下身，用手指摸了摸毕方的脑袋：“小家伙儿，你告诉我呗~”
毕方微微睁了睁眼，露出一条缝，生无可恋地看着我：“因为，我已被你的厚颜无耻所折服。”
……
“坏女人坏女人！你是个坏女人！啊——救命！”毕方哭天抢地，因为此时的我已经拽着它的尾巴把它拎到了半空。
我故意奸笑着威胁它：“你这只丑鸟，敢说我无耻。我这就把你的毛都拔掉，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无耻！”
毕方泪流满面，可怜兮兮地向云陌求救，委屈得哽咽起来：“主人，坏，坏女人说我丑……还要拔掉我的毛……嘤嘤嘤……”
它越说越委屈，最后竟哇哇大哭起来，本来在书案写字的云陌停下了动作，看着我们无奈地摇起了头，嘴角依旧笑着。
我放下毕方，心生愧疚：“小家伙，别哭了，我不拔毛哈，乖，不拔~”
此话一出，它哭得更厉害了，我一时手足无措，虽然活了很久，可还没见一只鸟哭过，而且还哭得如此惊天动地，我只好看向云陌。
云陌淡淡地扫了毕方一眼，嗔道：“好了，适可而止吧。”
毕方一听，立时停了哭声。
我：“……”
云陌看着我淡笑道：“它呀，最痛恨别人说它断腿。”
我大吃一惊：“难道它的腿不是断了一条？”
说完，我连忙捂上了嘴，瞄了毕方一眼，它脸上还挂着泪痕，听到我的话，原本蔫了的翎毛瞬间立得笔直。
“毕方生来单足。”云陌一面在天书上写着字，一面回答，“不过并不影响什么。”
我认可地点点头，单凭它飞过来啄我可见一斑。云陌似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又补充道：“它虽是仙灵，却是上古神兽，修为并不低于你，此番它没有动用法术，却用了大哭这一招，大约也是看出了这招虽对旁人无用，对你却最受用。”
“什么意思？”
云陌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神色不明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写字。
我刚想追问，毕方开了口：“你这样的女人，肯定从来不哭，也见不得别人哭。”
我横了它一眼，它却翻了个白眼得意地低头梳理起自己的羽毛来。
心下暗暗一沉，我的确从来不哭，无论有过怎样的境遇，也从未哭过，魔界中人都说我不像个女人，连父君也说我雌雄莫辨。我无法像其他女人一样楚楚可怜，泪眼婆娑地做出无辜模样，以自己的脆弱无助搏得他人怜悯。我真的做不到，也委实不想做。
我又瞟了一眼毕方，它依旧在优雅地打理着自己的羽毛，我不禁暗暗叹息，连一只鸟都如此爱惜自己的外表，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男装，柔弱不足，英气有余，怪不得活了几千年也没个魔敢跟父君提亲。
云陌看着我戚戚的神色，了然地笑了笑，手下动作未停：“你自有你的好，莫要妄自菲薄。”
我面色一窘，逞强道：“谁妄自菲薄了，我只是懒得计较！”
云陌没有抬头，话锋一转：“毕方，你觉得公主如何？”
毕方扑腾了一下翅膀，歪着头仔仔细细瞧着我，一双蓝色的眼睛忽闪忽闪：“坏女人很坏，但是其他女人很假。”
我怔了怔，脸上一阵燥热，还没来得及羞涩，毕方又气呼呼道：“坏女人比毕方丑！！”
我：“……”
——————作者有话说——————
毕方：木精，如鸟，青色，赤脚，两翼一足，不食五谷。《山海经》、《神异经》、《淮南子》等俱有载。
破20w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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