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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章 墨努利亚
*
何南渐渐清醒了过来。
这已经是他今天里第二次从昏迷中转醒，次数多到让他讨厌。
他挣扎了一下，下头的地面柔软，他抬起眼，鼻腔里先一步涌进了草木的味道。
——眼前是一片森林。
何南的第一反应是迪沃亚，但他很快意识到眼前的树种与迪沃亚的完全不同，也与根源世界的不尽相同……杨遂古，到底是把他送到什么地方来了？
他咬了咬牙，撑起身体，现在似乎是白天，森林里很亮，仔细的话能够看到树冠上头的天空。
“——”等等，不对，“那是……”
他眯起眼睛。
头顶上，穿过层层的树冠，一轮明月正高悬于天空。
“不落、之月……？”
——这里是墨努利亚。
杨遂古将何南送到了他的世界。
*
与此同时，卡巴拉的路径内。
方才战斗留下的些许痕迹已经彻底消失，四周银白色的墙壁如同泡沫般聚拢，将沟壑全部填满。
事实上这里的确像是个“泡沫”，只是临时生成的实体，用来将肉身化的路径回收……所以杨遂古在这里，才能清晰地看到一切。
“你这么快就把奇易收回是个错误。”现在，他变回了人类的姿态，注视着卡巴拉，“是你自己让我有了来这里的机会。”
若非奇易的失踪太过离奇，何南也不至于如此焦急地寻找她，甚至最后探寻到了路径之中。
杨遂古曾听说过去的卡巴拉子女，他们会在路径归位后持续在根源世界游走一段时间，而后无声无息地消失。
“并非我回收她，而是她自己回到了我的怀抱。”
“原来如此……是奇易错误的决定吗？”杨遂古回想起当时的状况，“因为她带着何南进入了路径。”
“正是。”卡巴拉的声音依然听不出情绪。
“她应当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是的。”回应声仿佛在整个空间里不断回响。
“——她也该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卡巴拉不说话了。
“路径化身甚至不确定世界是否全部归位就回到卡巴拉……哼。”杨遂古轻哼一声，“算了，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这些。”
他的手掌突然变成了狼的尖爪，接着他的手臂也长出了野兽的长毛，他的身体彻底变异，从喉咙里发出狼一样的长啸，而他的爪尖已经开始向着卡巴拉挥下——
只要路径不再，黎明之树上的世界就会自然而然地离开原本轨道。
然而他的动作却突然停滞在了半空。
“什——”声音没有发出来。
杨遂古瞪向卡巴拉，却发现自己连那也做不到，他的所有动作都停滞了，可肌肉上却依然传来正在施力的感觉。
——时间变慢了。
而后杨遂古意识到，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要花费比以往多上千倍万倍的时间。
可他的思绪还能够如常转动，他还能够思索……甚至能够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
“原来如此。”杨遂古在心中低喃，“意识中的时间没有改变，变慢的只是外部物理世界的时间……”
拖延时间吗？还是……
杨遂古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遵雕像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攻击凝滞在半空。
但是。
“不要以为……你这样就是赢了！”
他并不打算放弃。
*
墨努利亚的森林和迪沃亚的相当不同。
何南没有多久就意识到了这点，迪沃亚的森林在正常时是丰饶的、四季都会有果实生长而出，那里最多只有中型动物，而不像这里的森林充满野兽。
然而藏水还在他手中，他还在世界树世界内活动，迪沃亚的力量仍然没有失效。
——这意味着奇易暂时还没有出事。
何南不知道这种状况还能持续多长时间，他只能做他眼前能做到的事。
从白天到黑夜，他一直在不断行走，时不时有野兽从林中向他袭来，他会遏住它们的行动、将它们揍飞到远处。
他在向着野兽稀少的地方走，无论墨努利亚的居民是什么样的，他们一定不会喜欢野兽光顾他们的家园。
何南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直到他能穿过树丛在林间看见火光，那意味着前头有人居住。
他的左眼捕捉到了火焰的能量，他催动自己疲惫的双腿向前行进，丛林渐渐退却，他看见了掩盖在树木中的木制建筑。
“谁？！”有守卫。
何南一刀便将他们举枪的动作止住，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眼前这些人混杂着人与狼双重特征。
狼人。
他见过杨遂古变成这种形态。
“让开。”他说，被抽走的能量释放，守卫向两边飞出，“我不是来找你们的。”
何南抬头，眼前的木制栅栏与远处同材质的建筑看起来像游戏里兽人会居住的地方……但他并不在意这些。
门前的骚动很快引来了新的守卫，在这样一个仿佛山寨般的地方，他们的战斗人员还真是多得超过想象。
但对于何南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火焰被抽走成刀刃，向着那些卫兵一扫而过。
耳边传来了怒吼与孩子的惊叫，这里还有妇女儿童——何南注意了力道，没有伤害到他们。
“让你们的首领出来。”他扫视着四周，藏水的刀刃现在是火焰一般的颜色，狼人的士兵围着他，却没有人敢上前，“……让这里可以说话的人出来。”
士兵渐渐让开了，他们让开的道路上，一个穿着与他人不同的狼人走了过来。
“你……”他上下打量着何南，黄色的眼睛里流出一丝困惑，“你到底是……？”
“我是迪沃亚的英雄。”——这个世界，或许和迪沃亚一样没有他们意义上的人类吧，“我来这里……是为了打倒墨努利亚的英雄。”
“什么？！”这句话犹如巨石砸进了池水中，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止是首领，连原本不敢上前的普通士兵也发出怒吼。
看样子杨遂古在这里的人气相当高啊。
何南扯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火焰冲天而起，他挥干净了手上的火焰，又抽走了狼人们行动时的能量。
更远处，狼人发出愤怒的长啸，何南无动于衷地听着，目光一一扫过身周，他问：“那么，无论谁都好，先来说说吧——这个世界的世界树神话。”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还能活动的狼人们面面相觑。
何南以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他们——可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自己能够支撑多久。
大范围大幅度使用迪沃亚的力量本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他正在竭尽全力，手臂已经开始哀嚎，但他仍需要继续下去……直到他认为可以的时候。
沉默似乎持续了一段时间，而后，一个穿戴明显女性化的狼人站了出来，她开口了：“一切……始于种子，被月照耀、生长出枝丫的一瞬间……”
他已经听过两次类似的神话了，从种子到雷霆，直到现在的月光，在不同的世界里，不同的力量创造了世界……可那些力量，其实是不是卡巴拉的不同侧面呢？
何南想，为自己的思绪而觉得心寒，但那始终是卡巴拉，毁灭它等同于毁灭奇易。
……是的，他正是因此才来到这里的，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自始至终。
世界树神话已经到世界创建，月神把不落之月给予了这世界，让无尽的月光给予这里的居民以力量。
而当世界遭遇危机时，那永不灭的月光黯淡，唯有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英雄，才能夺回那光芒……
被限制住的力量骤然释放，狼人士兵连同首领一起被向外推出，但何南收敛了力道，他们仅仅是退了两步。
藏水的刀刃仍带着一层如毛玻璃般不透明的光芒。
“但愿这能让你多少冷静一些。”何南看向狼人首领，如是说道，“我是来挑战你们的英雄——而不是你们的。”
对方龇起了牙，野兽的黄色眼睛中闪烁着凶恶的色彩——然而，他没有再冲上来。
何南想这大概意味着他已经接收到了教训，他环视了四周，没有士兵上前。
刀刃上的力量这才被释放，手臂的感觉像一口气丢掉了一直提着的重物，何南努力没让自己喘息，在这些人面前，他不能示弱。
“我无意与你们战斗。”他说，握紧的藏水同时也在宣告另一个事实：就算与他敌对，狼人们也不是他的对手，“我是、为了抵达他所在的地方……才来到这里的。”
他掏出手机，狼人们再度面面相觑，却并没有露出太惊奇的神色——看样子无论以什么方式，杨遂古都已经让他们接受了这个现代科技。
手机里，还有他和杨遂古的照片，那是他在过去一年和杨遂古相处的过程中拍下的，那时的他绝没有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
“你们见过他，对吧？”狼人首领瞪大眼睛看着那张照片，“现在……他正在毁灭我的世界。”
狼人首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而何南则再度问道，“取回不落之月光芒的方式……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