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一枝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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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物已向他们冲来。
永冰阳握住长剑冲了上去，蓝色的雷电顺应着他的动作绕上长剑。
通常他是没法这样做的，看样子和这扇门折腾也有它的好处——永冰阳在心底嘲讽地低笑。
他没有回头去看瓦伊拉对这一切做何反应，她一定又在哭了，那模样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一阵难过，更不要说是与她一路同行的永冰阳了。
永冰阳想告诉她别哭，却也意识到这句话大约没法被好好执行，女孩儿的泪水不仅是因此他此时此刻的行为，也是因为身上的疼痛，无论哪个他都没办法停下，只能任由她明显想压抑的啜泣声在四周飘荡，而后被跳动的雷电声掩盖。
长剑借着冲锋的势头砍上那魔物的身体，剑刃上传来的感触一下子唤醒了身体中沉睡的记忆。
——一年前，他也曾在这个世界，与类似的魔物战斗。
从异世界被召唤来的救世主几乎一落进这个世界就陷入了战争中。
没有时间熟悉新的力量，没有时间练习剑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面对荆亚的士兵东躲西藏。
与身体全然不成比例的尖爪从肋下划来，尖锐的顶端在空气中切割出风声。
永冰阳只向后退了半步。
像这样的魔物特化了利爪，但相对而言，出招与收招都变慢了，身体也相当弱，所以……
“不要害怕它。”瓦容尼斯说过，“一击足矣。”
他一步跨前，长剑从上而下贯穿了它的脑袋，猫一样的魔物发出哀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已经学会了的战斗方法绝对不会忘记。
一如战斗的的记忆般会残留在身体之中，等待着下次复苏。
过去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经历绝对不是无用之物，现在它们在这里、帮助他对抗眼前的敌人。
第二只魔物又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中。
红色的雷电顺着吸引来到他剑上，现在的它看来犹如被圣雷之力附加其上——只不过，是蓝色版的。
以往几人就曾经议论勇气之门是三扇门中最弱的一扇，它选择的英雄既无法直接给予敌人伤害，也没法随手治疗同伴，却在面对同质的能量时格外有效。
“仿佛——是为了某扇门堕落而生的。”
随着剑刃挥出，蓝色的雷光为他开道，魔物惨叫一声跌落在地，身上传来一阵焦味。
永冰阳迅速用一剑结果了它的性命。
与此同时，他留心着自己的距离，他没有走得太远，以免厄运之门无法接受到他的力量。
……虽然把瓦伊拉一个人留在那里有些残忍，但眼下他根本没得选择。
一只又一只的魔物开始出现，他很快就意识到他们已经被包围，孤身一人战斗虽有些勉强，却也不是没在预料之内。
毕竟他们应当是这些魔物的首要目标，若他们切断厄运之门的能量，这些魔物都逃不掉覆灭的命运——这些魔物并非对此无知无觉，就算以它们仅有的智能，也足以做出攻击的判断。
麻烦就麻烦在这里，永冰阳狠狠咬住牙，稍退一步，脚下踩到了疏松的灰化土壤。
这些魔物拥有能意识到危机的智能，却并没有产生恐惧的能力；它们是蜂群，不是在魔王阵下就是在厄运之门影响下不断地运动，发出无数尖锐的声响。
长剑向着最先冲上来的魔物一剑削下，连肉带骨的一大块转瞬掉落，它在地上仍不断地抽搐，似乎尚不能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块死物。
而在这第二剑也已挥出，重新缠绕而上的蓝色雷电旋转着炙烤敌人的身体，那电光从一个到另外一个，不断袭击着面前的魔物。
永冰阳又退了一步，之前还包围着他的魔物立刻聚拢到了身前，他算是借此摆脱了包围，却也把魔物更带近了厄运之门——永冰阳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去。
一道雷电猛地从身后劈来，正在从第三只魔物身上把剑收回的永冰阳一个没留神被彻底击中，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
“呜……！”剧烈的疼痛贯穿身体，但他仍条件反射地挥出长剑，剑伴随着暗红色的雷霆在身前划出半弧。
魔物发出尖叫，那红色的雷光砸在它身上，反而让它身上先前被砍中的伤口渐渐愈合了起来！
“该死！”“供给力量”这个词可真不是说假的。
它猛地就伸头向永冰阳咬来，后者立刻一抬手，用剑柄挡住了合下的利齿。
他抬脚向那魔物踹去，牙齿与金属交错出刺耳声音；与此同时又有两只魔物从两侧向他抓来。
永冰阳没来得及躲，被抓在肩头，血肉连着衣服被一起剥下。
“——”疼。
他在疼痛中又是一剑向身周挥去。
“看起来还很有精神，完全不用担心啊。”
“……？！”
他知道这个声音。
*
最后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时，他正沿着学校边的小路行走。
那时已经离放学已有一段时间，身边的高中已经渐渐没有了人潮涌出。
人最多的一直是刚开门的那段时间，之后人便渐渐稀少，而齐月华则是最后的那批，几乎在已四下无人时才走出校园。
她一眼就看见了永冰阳，永冰阳也一样，他径直走到校门口，等着她走到身边。
“边走边说吧。”他说。
两人沿着齐月华回家的道路行走，永冰阳认识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这条路对他而言也并不陌生。
他们在亮起的路灯下并肩走了一会儿，齐月华看了他一眼，终于打开话匣：“一段时间没见，你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啊。”
“是吗？”“气色”是个相当微妙的词，永冰阳没想到她会从这里说起，“大概、是因为我回佩尔孔纳亚了吧。”
“……是吗。”一模一样的句子，语调却截然相反。
“没能去禄沙合，但加里城还有以前的街道。”永冰阳说着，“三百年……也算是保持得很好了。”
“毕竟和我们这边比起来，那边的世界不怎么会变化啊。”齐月华淡淡说道，“禄沙合甚至能看到两三千年以前的古物。”
她看样子并不排斥谈起那里的事，甚至话语中还有淡淡的怀念，可与之相对的却是她面无表情，眉眼丝毫没有因话题而发生改变。
“你还真是冷淡啊。”永冰阳停下脚步，注视着她。
齐月华也停步，她戴着口罩，遮盖了大半的面容，但永冰阳仍听到她叹了口七，而后说道：“我知道你来做什么。”
聪明如她当然知道，永冰阳也没打算隐藏自己的意图，他说：“你呢？不准备再去那里吗？”
“我对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她只是说，“一年前……我因为这件事而没有考好，现在我不会重蹈覆辙。”
“高考……有那么重要吗？”
“这个世界上，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个是天才，对于剩下的九十九个来说，高考都是最好甚至唯一的机会，不是吗？”
“感觉我被排除在了这些人之外。”永冰阳抱着双臂，“不过，若真是那样——为什么你还保留着嘉妮斯的翅膀？”
——那在书包上晃动的蝶翅装饰。
曾经圣泉的精灵用她脱落的翅膀做成的、独一无二的装饰品。
齐月华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只是因为它很好看。”她说。
永冰阳并不相信她，他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接下来，我准备和何南一起去荆亚寻找厄运之门。”
“是吗。”又是一模一样的话，又是一模一样的暗淡语调。
“我想……修正自己的错误。”
“你果然学不会放弃。”齐月华淡淡说道，她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去，“祝你好运。”
这是永冰阳返回佩尔孔纳亚前，他们之间最后进行的对话。
*
“‘最好甚至唯一的机会’，嗯？”永冰阳说，“‘只是因为它很好看’，嗯哼？”
“好了，闭嘴。”齐月华说，“还能行吗？”
“只要我觉得能行，那就能行。”永冰阳耸肩——勇气之门给予了他这一权力，更何况他从方才起，就发觉伤口正在愈合。
祈祷之门的力量，即便隔了三百年也在完美地执行自己的功能，那不是他那样只是让人暂时忘却伤痛的能力，而是真正的治愈之力。
“那就上吧。”齐月华说，与圣雷相似的力量从她手中升起，绿色的雷光在半空中不断跳跃，“……‘世界树上，雷霆之诸神……请治愈我们的同胞、伤害我们的敌人，让他们化为灰烬——’”
向着雷霆之神的祷言。
其实就算不说也不妨碍她使用力量，可嘉妮斯说：“说出来会更像样一点。”
所以她就说了，巨大的雷光从半空砸向地面，魔物尖叫着退开，被永冰阳一剑横扫。
祈祷之门在疗伤的同时也让他的攻击更加奏效，原本需要奋力才能打倒的敌人变得轻而易举，永冰阳打起精神，面对着眼前的敌人。
“话说回来——”剑向魔物砍去，“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且不说打开门需要两位英雄，就算有另一个像何南那样乱来的人，她也需要办法从禄沙合来此。
齐月华笑了——永冰阳觉得他很久没有看到过她这样的笑容——
“你忘了吗？”她说，“我们这棵黎明之树，可是一枝三华。”
天空中，一只青色的巨鸟发出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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