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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被世界选择的人
*
她渐渐力不从心。
即便她是个强大的战士，也并不意味着她能够连续与这么多魔物战斗。
更何况史蒂拉从不认为自己有多强大，她不像那些一直以来都以战士为目标的人，她只是想保护村子免于魔物袭扰、才选择接受战士的试炼。
史蒂拉只知道自己要努力做到最好。
她从小就并不灵巧，在邻居家的孩子已经能够将活水引流时，她还是只能在河边引导河流的力量。
那时的她大概以为自己会像村里其他人一样，一辈子不接受什么试炼，就这样度过一生——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战士。
也从未想过，她此时此刻，会竭尽全力地与如此之多的魔物战斗。
三根黑紫色的藤蔓从半空中向她坠来——这种攻击从战斗一开始到现在她已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它们通常会几根并排着从空中撞向地面，在轰然的巨大声响中扎进同样黑紫色的土地中，而后在地底打一个弯再开始第二次攻击。
托它们的福地面现在已经无比柔软，她在跳跃后落地时都必须小心谨慎地挑选落点。
史蒂拉跑了起来，泥土在她身后溅开，向四处飞散的黑紫色泥土令人恶心，更糟糕的是其中或许还有腐蚀性的液体。
马特尔的攻击接续着藤蔓到来，他在史蒂拉开始奔跑时就开始冷眼旁观，而后这一击既精准又有力地落在了她前进的方向上。
“呜……！”史蒂拉被击飞了出去。
娇小的身体撞在远处的泥地里，黑紫色的土壤瞬间让她的皮毛一片焦黑。
“史蒂拉！”奇易在担心地叫喊，但撞击在地后的轰鸣让史蒂拉什么都无法听清。
她用剑支撑着地面艰难站起，剧烈的疼痛让呼吸也变得无比艰难。
“咳、……”而下一击又已经砸来，她不得不调动全身上下剩余的力量闪躲，她勉强成功了，砸在地面的冲击依然让她跌倒在地。
“看样子，现在你可逃不了了！”马特尔充满嘲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虽然身在远处，但他的气根却已经在近处展开，张牙舞爪地覆盖了天空。
史蒂拉狠狠咬了咬牙，仗剑挡在身前，巨树的枝条向下拍下，正好撞在她的剑身上。
她被震得又倒退了一步——那力道并不足以杀死她，最多只能将她震退。
这是赤裸裸的戏弄，嘲笑着她此时此刻的无能为力。
但即便如此她也愿意承受，他嘲弄得越盛，需要的时间越久，而时间……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所以史蒂拉仅仅是瞪着马特尔，巨树对她的瞪视报以嗤笑，粗壮的树枝聚在一起再度向下压来。
这一下力道十足，史蒂拉不得不再度跑了起来。
她顺着气根生长的逆向冲出，她得接近马特尔的本体，攻击气根完全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黑紫色的藤条从一侧腾起试图阻挡她，却被她以跳跃灵巧地避开，她的足尖不知道多少次踏在黑紫色植物或是被腐蚀的土壤上。
“史蒂拉，小心！”她听见奇奇怪易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身后一个玻璃瓶破碎的声音，焦味腾起，她扭头，正好看见几根枝条抽搐着向后逃开。
“奇易？！”跳跃的方向改变了，她猛地落地，拦腰抱住突地跑进树林深处的奇易，“你跑来做什么？！”
“你得注意身后啊，史蒂拉。”奇易冲她笑了笑，“……其实是，河边也已经出现了魔物，这里或者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呆在史蒂拉身边更加安全。
这样想的奇易顺着巨大的声响跑了过来，正好遇见方才一幕。
她手中还剩下最后一个燃烧瓶。
“看起来我们都弹尽粮绝了。”史蒂拉说，握着剑望向四周，“沙沙”声在响，潜伏的树木正寻找着攻上来的时机。
而马特尔正明目张胆地俯瞰着他们，他拨开其它树木，红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向她们。
“垂死挣扎。”他说。
“不，才不是！”奇易握着拳，瞪着他的双眼。
“你们还有什么指望吗？”巨树笑了，“那些已经不知道进去多久的人吗？”
奇易不说话，史蒂拉也沉默了。
何南和怀之已经消失在洞口有一段时间，她们不知道多久，但从主观上，已经漫长得让人心焦。
“他们已经迷失在了试炼中了！”马特尔面目狰狞，“你们马上就会是下一个！”
巨大的树枝又一次向她们挥来。
*
与此同时，试炼之地内。
何南听见了四周潺潺的流水声。
他动了动手指，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那个令人不快的幻境中清醒了过来——至少他的指尖已经能够碰触到潮湿的地面。
没有腐臭味的潮湿空气唤醒了他的神志，他抬起头，在渐渐清晰的视野里的是那面石碑。
现在他居然能够看懂上面的文字了，上面写着：
“窥见一切者，道路将会展开；挥斩一切者，万物逐渐明晰。”
一柄小刀落在石碑下方，他顺势捡起，只觉得它好像正在散发着微微的热度。
“……？”它是什么？
不，在他握住它的一瞬间，他似乎就已经知道了那是什么。
“别、不要……”
可在察觉细想那之前，他的注意力已被吸引。
“？！——怀之？！”
声音从他身后而来，他转身，看见她的弓掉在地面，箭矢洒落一地。
而穿着整齐校服的女生正蜷缩在洞壁之下，双手紧紧地抱住头，目光聚焦在了并不存在的地方。
“别再打我了……”她呜咽着，“妈妈，不要……！”
他曾想她有两种声音，但此时此刻她口中的却是第三种、仅在慌乱恐惧至极时才会流露的，全然无措的声音！
何南立刻起身向她跑去，后者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在接近，她还沉浸在幻境之中，她所见的一切……
“怀之！”何南抓住她的手。
“不要！”尖叫声，“我不要这样！”
“等等，是我……醒醒，你看到的不是真的！”
呼唤毫无意义，怀之剧烈挣扎着，空出的手不断向何南脸上招呼着。
这还是何南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失控，一时间竟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只得抓住女孩儿的另一只手，两人在岩壁边纠缠。
“已经没事了！”他大声说道，想把她压制在洞壁之上，“已经……已经结束了！”
——对她而言真的结束了吗？
“我不要就这样放弃！”声音中已带上了哭腔。
何南说不出话来。
一瞬间他居然有些不知道她是否真的还身在幻境之中。
在他愣神间隙挣脱的手又是一拳砸在他胸口，他咬住牙，一把抱住了她。
拳头疯狂地锤在他肩头与脊背，何南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只能不断地重复着：
“你看到的只是幻境而已。”他说，“不要被迷惑了！”
肩头传来了低声的呜咽。
“我不要……”他听见了声音，砸在身上的拳头减弱了力道，“我不要……什么都让给弟弟……”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紧紧地拥着怀中的少女，她的身体柔软又温暖。
“明明、我比他更优秀……”
“我不想退学，我也想上大学……”
“凭什么……要让路给他……？”
他们在船上说起彼此想要超越的目标，梦中对话后有一刹那被温柔的阳光和闪动的水光所围绕。
“那只不过是幻觉而已。”何南继续说道，但他最为清楚，幻境说到底来自他们自身，“……会没事的。”
怀之在他肩头哭泣，她的挣扎渐渐没有了力道，何南沉默了片刻，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没关系的。”他说，苍白无力，“一切……会好起来的。”伪善。
他握住了掉在地上的小刀。
“现在，在这里等我一下，好吗？”他说，“还有一个世界要我去拯救。”
就算不是整个世界也是史蒂拉和奇易，他心知时间拖得越长她们也就越危险。
怀之稍稍安静了下来，何南握住小刀向外走去。
原本觉得漫长的道路似乎在一瞬间到了尽头，洞穴外头，战斗还在持续。
他听见奇易的尖叫，几乎被植物移动和飞叶破风的声音掩盖，巨大的撞击响起，一个灰色的身影被夸张地弹飞、落到远处。
……战斗还在继续着。
何南握紧小刀，木制刀柄上的花纹印在掌心。
“藏水”，那上面写着，藏于水中。
他可以做些什么？手中的刀子似乎正把这些在他耳边低语。
奇易惊叫着史蒂拉的名字，她在无数魔物中穿梭，飞快跑向摔到在地的兔子战士。
何南一步踏出了洞窟，脑海中细语的声音已连成一片。
“有什么——”他喃喃着。
飞叶察觉到了他已进入攻击范围，黑紫色的枝条聚在一起向他袭来。
“——可以借给我……”
有火。
奇易手中的火焰瓶还没有熄灭。
以酒精为助燃剂的植物还在燃烧。
心念转瞬。
巨大的火焰之刃在他手中凝聚成形，炽热明亮的刀刃仿佛刺穿了天空。
无数飞叶被点燃，燃烧着扑簌着向下落来。
他挥动刀刃。
挥斩一切。
所有的魔物都化成了火焰的一部分。
它们燃烧着、尖叫着、扭曲着、化成灰烬。
何南的手心出了汗，他额上也满是汗水，他说不清究竟是出于害怕还是兴奋。
“这就是……”他的声音颤抖着，“勇者的、力量……？”
……是被世界选择的人才能拥有的力量。
PS：
第一卷差不多过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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