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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掩盖
*
“水果？”何南哑然看向奇易手中的东西。
后者正冲着他微笑，那笑容借着星光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我们去找食物了嘛。”她说，“我们运气好，发现了一片没有被污染的树林。”
“那还真的是运气不错。”毕竟他看过那片树林。
腐化的程度已经和当初史蒂拉说“马上就要变成魔物”的那些差不多，他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足够生火的正常树枝。
而找到结出水果的树显然要花费更长时间，说实话，他一直以为他们会无功而返。
“我的运气一向不错。”奇易说，“单抽能出UR呢。”
“……回去后记得帮我抽张。”
“好说好说。”奇易说着，从怀中的果实里挑出一个，“要吃吗？免费试吃哟。”
“免了，还有其他人在火边等着呢。”何南笑了笑，“他们应该会很高兴有些不太甜的品种。”
“金妮说，这种果实比较甜，吃起来会让人开心。”
何南沉默了一下，伸手拿过奇易手中的水果，咬了一口。
极端过分的糖度直冲味蕾，何南别过头，第一次觉得甜味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
“不能相信他们的味觉。”他说。
他见过迪沃亚居民吃那种“不太甜”的果实的模样，他们把果实连同种子一起吞下，从未露出“它们太甜”的模样。
何南有些好奇他们有没有觉得“太甜”的东西，以及它们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的。
“唔……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吧。”奇易歪了歪头，“对了，刚刚我看到史蒂拉了。”
“愕。”在对话被水果转移走前，其实她是在询问这件事，“我被她讨厌了。”
“为什么？”
“我哪知道。”何南耸耸肩，“她不信任我，从昨天开始就这样。”
“那不就是她一开始就不信任你吗？”
“不，一开始在山上时还好。”何南说。
情况是从她发现何南不是唯一从异世界来的人时开始急转直下的。
“她觉得我骗了她。”对此，他只能叹息，“太糟糕了。”
“唔嗯，也不是不能理解。”奇易认真地沉思了起来，“她觉得你不值得信赖是因为你一直在骗他。”
“……‘一直’？”何南眯起眼睛。
但从声音中透出来的并非困惑，更多的是戒备，他的右脚下意识地半退一步，重心稍稍下沉。
幸好四周一片漆黑，奇易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对话还在继续。
“你看，你根本不喜欢人际交流，却偏偏要和其他人凑在一起。”她说道，“这不就是在骗人吗？”
“——”
她说得理所当然，口吻甚至不像是在揭穿一个谎言。
何南的脚步又退了些，不由自主地捏紧手中水果。
——上次有人说这种话还要追溯到一年前，说话的人是杨遂古。
他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中，好在即便如此他也能逼迫自己做出反应。
“你在说什么啊？”何南微笑起来，“我不讨厌和人交谈。”
“喏，就像这样。”而奇易点了点头，“史蒂拉可能就是隐约察觉了这点吧。”
她的表现得就好像何南刚刚是在向她演示一样轻巧。
“啧。”她评断的对象咋了咋舌，扭头看向河面。
星辉熠熠，它们不知疲倦，永远在闪烁着光芒，却总是莫名能让人平静。
何南盯着那光芒，有一段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最后，他决定问道。
“就昨天，在遴选会上的时候。”奇易说。
他们认识也不过半周时间，而遴选会是他们第一次在接近社交场合的地方见面。
换句话说，就是从一开始。
何南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忽然觉得夜晚有些凉，从呼吸道一直烧灼向了肺部。
现在再掩饰已经毫无意义，他想，奇易能够看穿他的隐藏，并且没有改变看法的打算。
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了。
“你打算把这件事别告诉人吗？”
“唔，为什么？”奇易眨了眨眼，眼中仿佛有星光寄宿，“我说出去，你不是很难办吗？”
的确是这样。
人际关系要重新构建。除那之外的麻烦还有各种各样。
“不过，能告诉我吗？”奇易又问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没什么意义。”何南又“啧”了一声，“只是种策略而已。”
“呜啊……”
“合群总比不合群有更高收益不是吗？”毕竟人是社会性动物。
“这说法好讨厌。”奇易毫不客气地说道。
“也是。”何南真的笑了，“所以才会被史蒂拉讨厌。”
不过史蒂拉或许并不像奇易一样看得透彻，只是多少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些奇怪。
他又咬了口手中的水果，甜味把别的感官都彻底压了下来，一时间无论唇齿还是脑海都是一片甜腻。
“金妮说这种水果吃了能让人开心。”奇易看着他手中的果实，说道。
“它是巧克力吗？”何南哑然。
“大概差不多？”奇易笑了，“她还说，他们以前经常会来这一带。”
“毕竟也算是邻村，有往来并不奇怪。”水路要走一天，如果除去下午遭遇魔物的事，路程就更短了。
这样的距离绝对利于村民时常来往。
“她还说……这里看起来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何南沉默。
奇易也一时间没有再开口。
四周只剩下流水潺潺，静悄悄地流向远处。
何南很难想象这里以前是什么模样的。
在他脑海中，那些布满黑紫的树木就是这个世界的模样。
不过他想象了一下，要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忽然变成这副模样，那场景足以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立刻就能够理解史蒂拉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了，不仅仅是因为村庄荒废，也是因为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不同。
“能让一切恢复原状的，唯有拯救世界的勇者吧。”何南说。
平时若说这样的话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不过当下，当他们身在异世界的星空下，话语出口瞬间变得顺理成章。
“你能做到吗？”奇易注视着他。
“当然。”
“哼哼……果然，我没有看走眼。”奇易哼笑着，“你果然会成为英雄。”
就像她之前所说的那样，她跟着何南，是寄希望于他将来能够帮到她更多。
“除了我之外，可还有很多人呢。”何南也轻笑起来，“比如……怀之？”
“怀之吗？”奇易歪了歪头，“我还以为你会更在意熊鹏云。”
“这个嘛……”这个名字让何南想起了篝火边的场景，热闹的对话与火焰，“这个还是算了。”
他着实不喜欢应对那样的人，他站在人群中就像自己会成为主角一样，他想起他离开火边之前，熊鹏云的加入打断了对话。
“当然，总会有办法的。”他对忧心忡忡的女生说，“就像今天，我也成功打败了它们。”
何南发现隐藏的植物根部的事被巧妙地略了过去，剩下的时间都在讲述自己的表现。
他甚至不介意何南就在边上，后者思量片刻，终于还是决定不去计较。
“怀之甚至还在练习箭术呢。”他对奇易笑道。
“我在树林里看到了。”奇易则说道，“她对自己相当苛责啊。”
毕竟其他人都去烤火时，只有她还呆在阴沉恶心的树林中。
“也许她只是想有备无患。”
“没什么不对。”奇易说，“高考还能复读，但世界树世界只能进入一次。”
“这么一说，我瞬间觉得世界树比高考还不近人情了。”何南耸耸肩。
“拯救世界本来就比高考困难。”
“但是，就算拯救了世界，迟早也要面对高考。”何南抱着双臂，“从这点上来说，补助政策的确不错。”
“是哦。”奇易说，“至少拯救世界的英雄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学业了。”
而颁布前一年成为英雄的人则因为特例而被特收进了系谱系。
何南露出些许苦笑，他走上前，拍了拍奇易的肩膀。
“还是赶快把水果拿给其他人吧。”他说，“……顺便，给我一个那种可以让人开心的果实。”
“给你……打算做什么？”
“去找史蒂拉。”
*
史蒂拉正在村子中漫步。
何南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她，他把奇易交给他的水果一股脑地塞进她手中。
“甜果？你从哪里拿到这个的……”
“奇易之前去找食物了。”何南说，“结果她的运气不错。”
“那还真是……”史蒂拉笑了笑，声音柔和，“不容易。”
“所以吃了，别那么难过，嗯？”何南站在她面前，“就算你不信任我们也没有关系，我们中的一个迟早会拯救一切。”
这是不是又是另一个策略呢？他想。
史蒂拉没有说话，长长的兔耳纠结地蜷缩了起来。
“这不仅与你们的世界有关，也与我们的生活有关。”何南继续说道，“所以，至少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尽全力。”
“嗯。”史蒂拉小声地应了一声，“我听说过。”
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把高考的事告诉了她，何南腹诽，习惯性地想露出笑容，又生生压了回来。
“所以啦，在拯救世界这件事上，你完全可以依靠我们——不用完全信任，只是不必怀疑。”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史蒂拉盯着他。
不想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算了吧，在直觉敏锐的兔子面前，还是说实话为好。
“我有些事想向你确认。”何南说道。
PS：修了一下错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