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席后，我们四个人依次落座，菜式倒也寻常，上了两瓶玛歌90年的正牌，喜欢这种酒的多为女人，不知道宋总是否有讨好贺云罗的意思，玛歌一看就是贺律师会喜欢的红酒。
“你们的融资计划书，我已经发给林总了，林总刚好有兴趣，先相互了解了解，如果聊得来，再看看有没有可能。顺其自然，水到渠成。”贺云罗举杯，说道。以往我对女律师的印象，大多是咄咄逼人，气势十足，像贺云罗这样的女律师，真是打破我的刻板印象。
“漂亮！就喜欢办事这么干脆的人！顾律师，你真行啊，虞律师贺律师都不是一般人，小看你了！明年顾问费给你上浮5%，当还你人情了！”宋岩沙十分大方，同样举杯，先与贺云罗碰，再向顾檐和我碰了一下，三个律师，都不得罪，周全得很。
我对这位宋总，心生敬意。这年头，不是谁都会在商场上主动把人情往来剖明白，坦荡生君子。
换言之，宋岩沙想结识贺云罗，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酒足饭饱，各自离去。
顾檐与我一同在车库等代驾的闲暇，我忍不住问：“宋总要找的投资人，不是你说的长期投资那种吧！”
“怎么说？”顾檐反问。
“贺律师那个朋友，听起来像是资金掮客，不是操盘人，通常找掮客的，都是急缺资金，等不了太久。”我说，我也不能保证我的判断一定正确，在过去的工作经历里，我也跟很多寻求锦森投资的企业老板打过交道，要锦上添花，还是要雪中送炭，多少能分辨得出来。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我们当律师的，管不了太多。”顾檐的回答，不知是有意回避，还是真的不知道。
“你跟贺律师，怎么看起来不是很熟的样子？”我带着一点点试探的语气问。
顾檐双手抱在胸前，靠在我的车门前，吸了吸鼻子，说：“是不怎么熟，这回要不是要我来勾搭你进律所，我跟她一年都未见得凑得到一起聊几回天，就合作过几个案子，她忙不过来的尽调，让我帮忙做一下，资料一扔，我交差，没什么私人交情。不过，她的确很厉害，在你这个年纪，独立带团队做了胥灵集团上市的IPO,那么庞大一个项目，算是律所的金字招牌了。”
谁都知道，IPO项目算是商事律师里面最挣钱和最挣头面的业务了，这就是实力的象征。
听得出来，顾檐对贺云罗，也是有羡慕，甚至仰慕。
“她单身吗？”我问。
顾檐眉头一皱，说：“好像是吧，不清楚。”
“那么大个美人放着不追，你打算孤寡终老，不给社会添乱是么？”我揶揄道。
“都说过了，不是我能高攀得起的女人，我一俗人，想要的也不过就回家一顿饭睡觉有个伴，”他正伤春悲秋着，突然把话题拐到我身上：“嘿，我说你关心这么多八卦干嘛！管管你自己行不行，三十的人了，眼睛跟瞎得一样，找个男人把你工作都捣鼓没了！你看看你跟安总怎么说话的，一天天跟个菢鸡母样的，别说能不能找个靠谱的男人谈恋爱，你这样出去谈客户，我脸都给你丢光了！”顾檐吐槽起我来，战斗力爆表。我承认他说得对，但我有我自己的考虑。
我噘着嘴，不服气道：“安总那个老油子，你不逼紧一点，什么话都套不出来。行了行了，我瞎，看上你是瞎，看上周裕宁更瞎！呵，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呸，你啷个神戳戳滴，”顾檐嘴里蹦出句家乡话，他突然顿了一下，正色道：“律所里别让人知道咱俩读书时候的事情，我是没关系，对你名声不好，这一行里，最忌讳利用男女关系获得案源资源，尤其女律师，同行瞧不起，传到客户耳朵里，更是要命，人家会觉得这种女律师不靠谱。我行得正坐得直，但你千万要小心，跟其他人打交道也要注意分寸。”
这直男的迷之自信，凭啥觉得我还对他旧情难忘？
“知道了，我这刚分手，还能对你有什么企图不成？早就是过去式了，都快十年我还惦记你，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得埋心口里那么多年念念不忘，做梦吧你！”我啐了回去，虽然知道他是好意，可就是想逞一时口舌之快。
“代驾来了，上车开微信共享定位，到家发个微信报安。”顾檐见代驾来了，给我拉开车门，送我上副驾驶位。
我也呸，今晚我就喝了两杯，脸都没红，就这，太小看我了！
代驾启动车，他看着我离开才跟自己的代驾上车。
以前的顾檐，断不会如此细心，算了，看在他一片好心份上，发就发吧，结果这个时候，舒予阳发了条信息来：少喝酒，早点回家。
刚好舒予阳的信息跳在最前面，我一不小心点进去，把舒予阳的微信当成了顾檐的，点开了位置共享。
“你在回家路上？”位置共享里传来舒予阳的声音。
我一下子懵逼，手忙脚乱地点叉出去，文字回复：就两杯，等会就到家。
舒予阳也是用文字回复我：注意安全。
呃……
这感觉怪怪的。
我关掉手机屏幕，连给顾檐发共享定位都忘了，这尴尬得，我有点慌。
顺利到达家楼下停车位，我锁好车朝着老哥家楼栋走去，我哥家楼层不高，15楼而已，一仰头就看到了。
月光下的千家灯火，15楼阳台上，有个人正在晾衣服，看背影像是舒医生。
从失业那天到现在，从没像此刻觉得那么寂寞，那么凄凉。
整一个月，在没有去湛泸之前，我天天呆在家里，看书，刷剧，做饭，拖地，倒垃圾，晒衣服，等哥哥和舒予阳回来吃晚饭，晚饭聊聊天后各自忙各自的。
那是我在周裕宁家都未曾有的安静日子，无聊到了极致，烟火气才能把一个人从天上拽下来，看清楚生活的本质。
我看了几千份合同，起初合同双方都言之凿凿以资信守，最后履行不能或者毁约不计其数，站在一个法务的视角，万事万物皆可风控，然而当你只是个普通的沧海一粟时，生活就是肉眼可见的风险，回个家也有人担心你能不能平安到家。
“哥，我回来了！”
“光叫你哥，二哥呢？”
“呸！二哥，本小姐回来了！”
“像个人样，多大年纪了本小姐！”
“要你管！”
屁股还没坐热，就收到贺云罗发来的微信：带你去见个朋友，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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